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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道天定可成双,隔纱暗语费思量。

    当时明月作图画,曾经沧海弄篇章。

    与卿诗歌自有意,为君折花非闻香。

    争耐反复听不懂,从此路人暗悲伤。

    怜筝公主自被“尤先生”从白云山抱回来后昏睡了半日,此后便少言寡语,不几日便做出了起驾继续北巡的决定。这一支在洛阳逗留了太长时间的队伍终于浩浩荡荡起行,船帆高扬,向着清凉的北方行进。独立船头,窦慠叹了又叹,难不成这未来一年的时间,他都得独自玩赏这风烟呼啸,尘沙滚滚的北国风光?

    洛阳城西,城门口一辆宽大的马车背阳停靠,车夫懒洋洋地躺在车辕上,用一顶草帽遮住了脸。枫灵一身灰布衣服当风而立,见到远远的两匹快马驰来,不禁微微一笑,反手捅了下车夫的肚子,后者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田谦,准备启程。”枫灵回头笑道。田谦没脾气,只好整理整理衣襟坐好,待那两位本应北上的公主沉默地下马、上马车,待那悠闲自在的主子合计了半晌还是上马车坐好,田谦狠狠一挥马鞭,算是踏出了西行的第一步。

    出了城,一路上颠颠簸簸,全靠着田谦一路上赶车,煞是辛苦。这车上带了五个女眷,不消说,两位借口想去西南看看的公主是在的,化身“尤晋”的杨枫灵是在的,恢复了女装的爱笙是在的,还有一位因腿伤而动作不灵的尘儿姑娘,也是在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执行“密旨”。枫灵叹得百转千回,带着这么几个麻烦精,这密旨还怎么执行。

    还好,路上也算是相安无事,马车经过尤晋改造十分舒适,乘坐的人在其中端坐如常,喝茶看书,倒是各自相安。就是几人间极少言语,除了枫灵偶尔和尘儿手谈几局外,另外三人都是各做各的事。

    驾车的马都是京里带来的千里名驹,而长洛之间的官道也是平整得很,几人日行百里,夜里就寻了路过的城池里的客栈住下,十几日便到了长安附近。

    本想着入夜前能进城入住,却不料中途遇到了场秋雨,道路也变得泥泞了起来,速度就慢了,夕阳下了山,一行人也没能到长安。直到月上树梢,零星出现,才隐约看到了点点灯火。

    “已经晚了,”枫灵皱了皱眉,对田谦说,“就算是到了也进不去城了,前面似乎有灯光,应该有客店,不如就在城外过夜吧。”田谦称是,向着那灯火而去。

    果然是家小小的客店,几人下了马车,进了厅堂。惜琴似乎是不高兴,步履匆匆,走在最前面,一个没看清,撞上了转身走来的一个少年。

    “你这人……”少年皱眉斥道,抬起头时却住了嘴,看着惜琴愣了。他高出惜琴一头,锦衣黑靴,腰间佩剑,看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

    惜琴头也没抬,只抬手一扒拉:“滚开!”随后便奔那掌柜的去了。紧跟在后面的田谦见状苦笑,向那少年一拱手,道了声“抱歉”就也向着掌柜而去。少年呆立了一阵,不知所以。

    余下四人进门正巧听到了掌柜问话:“客官要几间房?”

    枫灵走上前去准备答话,却被打断——“掌柜的,一间房!”背后一个轻灵的女声传来,随后是一锭银子“嗖”的一声擦过枫灵耳边垂发落在了掌柜面前的桌子上。

    枫灵诧讶回头,却只看到了一个裹着灰色斗篷头带斗笠掩着面纱的女子。穿得如此严实,可看身形步伐,此人年岁应当不大。

    呵,这么穿应该是为避人耳目,可这么一身,反而更叫人注目了。枫灵想到此处不觉好笑。这一笑失了神,直到看着掌柜叫小二领着那女子上楼她才恍然,客房,少了一间。

    “掌柜,订房订房,我要六间房。”枫灵急忙开口。

    于是问题出现了。

    “可是……刚才那位姑娘订了之后,就只剩下五间房了。”

    一路上因为身份和表面上的性别的差别,一行人每到一家旅店就是出手阔绰地一下要六间房,一人一间。

    而如今只有五间,就意味着,至少有两个人要同房而居……

    “其实客官们可以要三间房,两人一间。”掌柜的说。

    “不行!”众人异口同声

    “客官,不如这样,”掌柜是个心肠很好的人,“您和这位大哥一间……”

    “不行!”三个人异口同声,是怜筝、惜琴还有爱笙。尘儿迷茫地看着几人的表情,田谦抬起头看了看夜空。

    “唔……那么,”掌柜看了看惜琴,又看了看怜筝,觉得这两人穿的衣服布料差不多,”那么这个红衣姑娘和这个粉衣姑娘一间房?”

    “不行!”被点名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枫灵眼皮一跳,心想这两人虽不是水火不容,却都是娇气惯了的公主脾气,一旦针锋相对起来,这客栈的房顶算是要不得了。

    “那这位姑娘和这位红衣姑娘一间吧。”见枫灵摇头,掌柜不死心地继续提议,他说的是爱笙和惜琴。

    “笙儿脾气好,惜琴一向也不为难她,两人同室也应该还好……”枫灵被这个提议说动了。

    “哦?这样?也不错,呵呵,”惜琴笑吟吟地走到爱笙跟前,拖起爱笙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那,今晚,笙儿是否愿意与我同房呢?”

    枫灵拍了拍前额,在爱笙复杂的眼神中放弃了这个想法……

    思来想去,最终,枫灵要了床被子,力排众议,独自一人走向马车。

    夜凉如水,众人都安顿好睡下了,枫灵怎么都睡不踏实。

    尽管马车宽敞,容她一人睡下绰绰有余,但不是通风不畅就是夜风阵阵。辗转反侧,她坐起身来,考虑着要不要去柴房借宿。还好是我来了,若是其他几人在这里受苦我定是不忍。枫灵自我安慰。

    她点起灯,恰好看到灯下一本公案小说,不由低声笑笑。公案小说中诸多奇案都是借助神佛抑或是因为那犯案恶徒的愚蠢而破获,说实话,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当年在幽州帮着父亲杨尚文断案的回忆有趣。心念于此,不禁追想起来,枫灵忙找了本棋谱,借着打谱来赶走从前的记忆。

    往事不可追,回忆只是徒增哀怨。

    灯花一跳,车内的光芒一闪,指尖拈起的棋子停在半空便回到了棋盒,枫灵寻了剪子剪断烧焦的捻子,顿时又亮堂起来。

    愀然,她想起了那么一句诗“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可惜,有棋有灯有夜,却是无约。

    子时的更鼓响起,醉心于“御制三式”的枫灵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

    她警觉地吹熄了案上的灯,转身贴着车壁,待那脚步靠近时掀开了车帘。

    月光倾泻而下,伴着少女的惊叫。

    “是你……”看着面对面与自己同时掀开车帘的怜筝,枫灵诧异至极。

    “是我……”怜筝平复了刚才受到惊吓的心情,喃喃回应。

    一时都有些尴尬,枫灵转身要去点灯,却被怜筝拉住了袖子。她回头,看见月光下的怜筝似乎是匆忙之间穿上的衣服,头发也颇为凌乱,很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不是雷雨天气,应该没什么好怕的吧。

    “呃……有个客人……我隔壁的,他半夜退房了,我就把他的房间给定了下来……”怜筝吞吞吐吐地说,“你睡在这里,很不舒服吧。”

    枫灵一愣,心中某处似乎被什么一撞,慌的低了头,也顾不得细想,只是拱手道:“谢公主挂心。”

    怜筝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必客气,你回房休息吧。”

    两人一路上楼,始终沉默不语,怜筝在前面引路,步履沉重,而跟在她身后的枫灵也若有所思。二楼共五间房,立在一排,怜筝的房间排在左数第二间。

    进了房,昏暗的房间里勉强看得出凌乱的被褥,枫灵蹙眉,旋即解开,道:“那……我就休息了,公主也早些休息吧。”

    怜筝微笑,退出了房间。

    枫灵沉默的看着她出门,想起那日白云山躺在她怀中怜筝的呓语,不禁心中一震,别样的情怀悄然经过就溜走了。

    出门在外,也不再计较那床褥是谁人睡过,枫灵撇开好洁的习惯,直接钻进了被窝,盼着一夜好梦。

    冰凉的身子慢慢缓过劲来,于是渐渐有了睡意。

    迷糊之间,六识尽皆迟钝了,只觉的被子上尚有余温,隐约透着丝丝香气,这退房之人,当是个女子吧……难不成是今晚投宿的那位严严实实的女子?

    若是她……这衾被之中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头脑间陡然清明,种种丝线纵横联结在一起,于是编织成了真相,枫灵暗自骂了自己一声,几乎从床上跳起来。

    与此同时,她房间的门也被人残忍地踹开了。

    一个人迅速的冲到床边,对这床上的一团影子就是一抓——可惜抓了个空,只抓到一床被子。

    来人恼羞成怒,低声道:“人呢?”

    小心翼翼攀着床顶支架的枫灵闻声翩然落下:“惜琴,是你?”

    惜琴一愣,揪住枫灵领子把她拉到身后,转着看了一圈,狐疑问道:“她呢?”

    枫灵装傻:“谁啊?”

    “废话,这是怜筝的房间,你说我问谁?”惜琴似乎强捺着怒火。

    果然……确是与心中猜想暗合了的。枫灵再度暗骂自己数声,这么简单的谎话,居然都没看穿,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退房?可是,面对惜琴,还是得装傻的……“这里是怜筝的房间么?我睡的冷了,出来转转,瞧见这屋里没人才进来小憩一下的。”借着月光照在脸上,枫灵露出了个单纯的笑容。

    “是么?”惜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冷怎么不到我房里来?”

    “呃……这不是为了避嫌么……终究是要防着那尘儿一些的……你是公主,而我只是个白身的文书。”枫灵依旧笑得很单纯。

    惜琴白了她一眼:“夜深成这样,尘儿土儿的什么定然是都睡了,明早早些起来就好,你一会儿去我那里睡吧……”

    点头称是,枫灵低着头往外走,却听到惜琴还在咕哝:“怜筝哪儿去了……”

    “许是如厕去了吧……”枫灵小声道。惜琴白了她一眼,进了右数第二间房。

    刚躺下就被惜琴咬中了右臂。枫灵强抑着痛苦笑,抚了抚惜琴的头发道:“我又错了?”

    “鬼才信你方才的说辞……”惜琴哼哼着,钻进枫灵怀中,顷刻之间就睡熟了。她也确实是困得不行了,一直强打精神清醒到子时过了才去马车找枫灵,结果扑了个空,心念一动就知道这人去了哪里。

    枫灵待她呼吸渐渐平稳,迅速抽出软枕缓缓塞到了惜琴怀里,随后蹑手蹑脚地到了门口。

    不料刚出房门,就听到身后半梦半醒之间女子的声音:“找到她后记得回来睡……”

    枫灵顿时大窘,闷闷“嗯”了一声,合上了房门。

    惜琴翻了个身,真的睡着了。而枫灵则开始了轻手轻脚的寻人历程。

    不可能在旁人的房里,也不在走廊上,更没有留在马车里,枫灵能想到怜筝会在的地方,也只有一个了。

    她足轻点地,上了房顶。

    那个傻乎乎的孩子背对着月光蹲坐在屋顶上不知道在看什么,枫灵幽幽开了口:“退房的姑娘,你大半夜的退房是做什么呢?”

    却没有人应答。

    枫灵上前走了几步,轻轻扳过她的臂膀,那个“退房的姑娘”倒在了枫灵怀里。

    怜筝公主就在这样的地方以这样一种僵硬的姿势安然睡着了……也不知是否有梦。

    心中一疼,枫灵抱着她下了屋顶,把她送回房间——那间枫灵方才几乎睡着的房间。

    站在门口思忖良久,她叹了口气,合上门,进了左手边的一扇门,找到床上安眠的惜琴,和衣拥着她睡下了。

    长安城外紧邻长安城们的小小客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共八间客房,一般所容纳的客人也都是些因为来得太晚而没能进去长安城的倒霉人,他们也就住一夜就进城。

    所以这家客店名为“晨起”,取义“晨起动征铎”,只要早上一起来就上路,连早饭都不吃——进城再吃呗。

    按说这种店都不会太注重客人的评价,因为大多客人都是过路的商旅,小店不期盼回头客。

    可是掌柜的是个读书人,比较讲究,于是小店伺候得还算周全,鸡鸣过后两个时辰,小二会去尚未起床的房间送上热水——也算是叫醒那些贪睡的客人的另一种方式了。

    小二端着水盆经过楼下停着的马车时看到昨晚来的那个面容温柔的姑娘陪着那位腿脚不灵便的姑娘练习走路,她们两个对那空荡荡的马车似乎都有些疑义,但没人开口问。

    小二进了大厅时看到昨晚驾车来的黑衣车夫正在大声喊着要早饭,掌柜的忙不迭地去知会厨子开伙。

    小二上楼时看到一脸迷茫的粉衣姑娘和同样迷茫的昨晚投宿的少年都在以一个特定的角度仰望二楼。

    小二到了二楼,正巧看到怒不可遏的红衣女子窜了出来。他慌忙躲过那气势冲冲的女子,走到最中间的房间,清了清嗓子,敲门:“客官,该梳洗了。”

    房间里传出了两个声音:“知道了,端进来吧。”

    小二一呆,他明明记得他昨夜引着一个一身黑的独身女子进了这间房的……怎么会变成了两个人……

    而屋里的两个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啊~~~~~~~————!”惊天动地的一声尖叫,来自楼下众人不熟悉的女子喉咙里。继而是一声:“啪!”接着又是一声怒斥:“色狼!”

    于是所有在怀疑杨枫灵踪迹的人都有了答案。

    晨起客栈二楼正中那间房的房顶突然穿了,一道灰色身影率先冲了出来,是昨晚自愿去睡马车的那位清秀公子。

    杨枫灵狼狈至极,蹿了几下跳到地上,道:“田谦,咱们快……”话说了一半,她看到在马车前自动集合的众人均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做……”枫灵说得很客观很中肯很是事实,她脸上有一道红印,应该是巴掌扇的。

    可惜……没人理她。

    又一声巨响,门口的小二警觉的闪到一边,一道黑影破门而出,好似一朵乌云一般,“嗖”地移了过来。

    这一片阴影径直向着枫灵而来,她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又生怕那个女子掉地上受伤,只好冲上半空想要接住她。

    还在下落的女子很不客气地拔剑了,于是枫灵这一冲无异于往剑尖上撞……

    田谦看不下去了,惜琴看不下去了,爱笙也看不下去了,三个人都是轻功不错的,于是一起冲上去把枫灵拽了下来,拖到一边。如果不是爱笙和田谦还有点理智,惜琴大概还想拿点什么东西把杨枫灵盖上。

    实在是太丢人了……

    无论是对无缘无故成为了色狼的杨枫灵来说,还是对于那个目标被拖走整个人摔到地上的黑衣女子来说,还是对杨枫灵的同行者来说,实在是太丢人了……

    黑衣女子爬起来的第一件事情是继续追杀杨枫灵,杨枫灵自由后第一件事情是逃跑——而不是辩解,大概她也看出来和这位女子是讲不通的。

    两个人一个跑一个追,冲出了客栈,冲出了官道,各自施展轻功窜上窜下,就这么进了刚刚开城门没多久的长安城。

    剩下的人仿佛呆了一样看着两人追逐留下的一路烟尘。

    只有尘儿小心地提醒怜筝:“公主,咱们结账吧。”

    怜筝眨眨眼睛,飘然去找掌柜的结了房钱以及房顶钱,她疑惑了,为什么自从认识了杨枫灵就总是要修房顶……

    日上三竿,长安城中集市热闹,人声鼎沸,各色商人在叫卖各家的商品。长安城中可以看到许多在京城看不到的胡人和夷人,都是些做生意的人。波斯的羊毛和香料在此总是能够卖出很好的价钱,只是由于齐公贤对夷狄心有芥蒂,始终不肯完全开放,于是自西边来的商品十分稀缺,能到达西方去的东方商物也是不多,交易最多的,也就是这西边的长安而已。

    尽管已经七百年不曾成为国都,长安依然是长安,南北国间的交战从来不曾影响到这里,商业繁华也不曾离开这里,一派欣欣向荣的光景……虽然,喧闹了点。

    当然,今天更加喧闹了一点点而已。

    这一灰一黑两道身影已经在长安城上蹿下跳了一上午了,从城东的王记包子铺追到城北的天履坊,再转回去从城西的折柳酒家追到了城南的城隍庙。

    坐在城中央的长安城最大的酒楼“酒不空”的二楼雅间儿,怜筝忧郁地看着掠过的黑影,说:“这都是第三趟过城中心了,我们就这么看着么?”

    惜琴冷笑一声,道:“哼,她自己犯下的事情,让她自己解决。”“她不可能做了什么的……”怜筝侧着头说。惜琴白了她一眼。

    “主……”爱笙顿了下,“主要是尤先生尚未用膳,这一早上体力消耗这么大,万一一会儿出事儿可怎么办?”爱笙最关心的还是枫灵的身体。这一关心也引来了惜琴的白眼。

    田谦面部僵硬地站在一边,心事重重。而尘儿安分守己地喝茶,不参与争论。

    讨论无果,几个人继续坐着。

    枫灵这是第四次经过这家焕霞轩了,对附近的模样都有些熟悉了,她也是不想这样的。可身后的女子轻功竟然毫不逊色于她,追了她一上午,两人同样消耗,居然还能够支持下来。

    推算了一下结果,可能到自己筋疲力尽而这个女人也会咬着自己,最多也就是把面对面的时刻延后了而已。想到做到,枫灵下定决心,既然是迟早的事儿那么就干脆现在面对。

    她担心再破坏焕霞轩的房顶,地面上很热闹,人群熙熙攘攘,为了不波及无辜,于是她攀在了一处突兀的高架上,冷静地看着追来的黑衣女子。这高架由碗口粗的竹子搭成,很是结实,下宽上窄,顶部是个锥尖,上面缠了一个绣球,绣球向四方延伸出四段绸布,顺着竹架长约五尺。

    女子一直没戴面纱,而枫灵只顾着逃跑也没顾得上回头一睹芳容,这下算是看清楚了,女子称不上绝色,可绝对算得上美人儿,看武功虽然没有娇气,但从配饰看来这必然是哪家的千金了。

    女子径直向枫灵袭来,枫灵灵巧侧身闪过,抓住另一面的竹竿,而那女子便撞在了高架上,亏得不是墙壁,让她没受伤,而是也如枫灵一般攀着高架。

    两人就在这高架上打斗了起来。

    交手间,枫灵趁机解释:“姑娘,昨晚我是走错门了,在下并无轻薄姑娘之意,而且也没有酿成什么祸事……”“呸!你这个登徒子,分明是欲行不轨!本姑娘不捉拿你归案,实在是有愧于我‘神行飞凤’的名声!”那女子丝毫不听枫灵辩解,拳脚并用地攻击枫灵。枫灵无奈,只好与她拆招,接着找机会解释。

    两人在上面打得不可开交,下面的人尽皆瞠目,一同仰望。不知是哪里传来了一阵锣声,下面的人如梦初醒,纷纷爬上那个高高的架子。

    枫灵讶然,一时被下面的人群躁动吸引,分了神。那黑衣女子趁机一掌扇过来,便又在枫灵脸上留了个红印。枫灵慌忙后挪,旋着身子撤到与女子相对的高架另一侧,警惕地通过高架的缝隙盯着那女子,继续辩白:“姑娘早起也看到了,在下穿得齐全,只是姑娘入睡时候脱了外服只着中衣,昨晚在下确实只是走错屋了而已。姑娘……”

    话音未落,一只三寸长的飞镖通过那缝隙直夺人眼,惊得枫灵向后一仰,方才躲过一劫,不料又一只镖向其面门而来,她慌忙一闪,那镖擦着耳廓而过,带出一抹血色。而对方似乎算准了她的闪躲路数,第三只镖向着躲无可躲的额头而来。

    枫灵凌空一旋,侧向虚空,让镖擦着额发落下,一绺发丝无可奈何地飘落,而人也直线坠落。她于空中滚翻,使得身子得以直立,落下时刚巧踩到正往上攀爬的一位仁兄的头。“呃,抱歉……”枫灵满怀歉意地踩着那人的头借力一弹,回到支架上。

    女子见仍是未能解决掉枫灵,恼羞成怒,径直欺身过来,枫灵只得近身拆招。女子挥掌欲扇。枫灵身形一矮,让那女子落了空,也叫她失了衡。

    两人方才争斗时过于激烈,致使那女子的腰带一端卡在旁边竹架间,女子倒下时便缓冲了一下劲道,倒叫那女子措手不及,难于变化,腰带一断,她便手忙脚乱地掉下去了。

    枫灵心说不好,慌忙拽掉那高架顶尖的绸布缠在自己臂上,向下一甩,缠住那女子胳膊,将她拉住。女子抬头看着枫灵,一脸惊讶。但只是瞬间,她借机抓住高架,使劲拽动绸带,意欲将另一端的枫灵拉下来。

    枫灵失衡,掉了下去,绸带拉直之前,她扯断绸带,以免将那女子牵连。

    远处奔来的女子飞身而起,接住了枫灵,徐徐落下。

    “色狼少爷,可是知错了?”匆匆赶来的爱笙玩味一笑,松开了枫灵。

    “我是哪门子的色狼哟……”枫灵无奈,踉跄了几步才站好。她耳聪目明,听得人群中有人哂笑,便知道是她的同行者来了。

    黑衣女子见枫灵方才用内力震断绸带又是一惊,但似乎还是不甘心就此放过枫灵,从高架上回到了地面。

    田谦皱着眉横在她面前,不言不语。女子抿着唇,试图越过田谦高大的肩膀。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这几个外地人,完全忽略了方才在高架下拼命的群众,在焕霞轩二楼观看高架上绣球争夺的郑大老板以及坐在郑大老板身边的长安太守余晟,也完全忽视了横在焕霞轩匾额上方那色彩明艳的“夺彩招亲招郎入赘”八个大字……

    问题总是不断出现的,绝不给人以细细思考的时间,或许,这就是天命弄人吧。

    ……

    作为长安首富的郑显是举人出身,放过三年太守,表字伯耀。

    大概是觉得自己才智不在仕途,三年任期满了之后,郑显就弃官从商,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终于成就了这万贯家财,成为一方首富。

    郑老爷一生经历了无数风雨,可谓精彩了一辈子,却始终有一件憾事,便是膝下无子。

    郑老爷只有一个女儿,名为清萱,容貌清雅,聪明伶俐,在经商方面颇有头脑。只是女儿终究是女儿,郑老爷不甘自己百年后将一生积攒的财富易姓,于是就起了招郎入赘的心思。

    招夫婿的方式有很多种,其中一种就是这搭台夺彩。

    规则想必一看就明了,愿意入赘郑家的年轻男子,通过与同赛者竞争夺得高架上的绣球即可成为郑家的东床快婿。

    那么,此刻,那个绣球在哪里呢?

    是的,在站在郑府大厅发呆的杨枫灵臂上缠着。

    与她站在一起的有她的同行者还有面部僵硬的不知名的黑衣女子,只是怜筝借口照顾尘儿而没来,他们的面前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年轻太守余晟和郑老爷,余晟身后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书生,相貌平凡,面色苍白,不似余晟英伟。

    “这是……是招亲?”杨枫灵目瞪口呆,“可是我只是不小心地把绣球扯下来了而已……”

    郑老爷看着气度温雅的枫灵十分满意,道:“呵呵,姻缘天定,这位公子想必是小女命定的夫婿了。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杨彻,并非长安人士。”

    “看公子如此年轻,应该是尚未婚配吧。”

    “我……”枫灵苦笑,心道我婚配了不只两次了。

    “郑老爷,在下已有发妻,实在是无法成为郑家东床,还望郑老爷谅解,另择贤婿。”枫灵抱拳行礼,态度诚恳。

    郑显没想到会被拒绝,面露失望之色,眉头紧皱,似乎在考虑什么。倒是余晟面露好奇,眉头舒展,上下打量着枫灵以及她身后的一干人等。他身后的青年淡泊地看向枫灵,目露深意。

    “嘁,”黑衣女子不屑道,“郑伯伯何必为难,不如重新再招一次,此等恶劣的登徒子,怎么能成为郑小姐的夫婿呢?”

    “你是……”郑显抬头细细看了她几眼,失声道,“你是杜四小姐?”

    女子展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同时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枫灵,又面向郑显:“一别数月,郑伯伯安好?”

    郑显站起身来,满面堆笑,道:“尚可尚可,杜四小姐请坐,诸位也都先入座吧。”

    黑衣女子落落大方地寻了郑显右手边的位置坐下,状极亲密,枫灵犹豫一会儿,便在她对面坐下了。

    寒暄之间,女子身份浮出水面。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荫国侯杜臻的小女儿,也是前右相次子,当今兵部尚书濮历沐的未婚妻,杜芊芊。

    枫灵这边的人脸色都微微变化了,惹上这么一个人物,终究是个麻烦。杜芊芊比怜筝还四处乱跑,几年来鲜入宫廷,甚至很少在京城,因而不认识这位驸马爷以及惜琴公主,不过,若是从小算是朋友而数年未与她见面的怜筝在此,两人照面儿的话,没准……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至于她与郑显什么关系,目前仍是枫灵揣测的问题。若这有权势的郑显执意不放过她,这西行之路,恐怕要受阻了。

    双方似乎都有意把两方在旅店内的恩怨先跳过不谈。

    “老夫是请了本城太守余大人做公证人的……”郑显恢复了眉头紧皱的模样,“而且当着参赛那么多人的面杨公子拿下了那绣球……若是公子执意不愿,莫不是让我郑家毫无面子?”

    “这……实在不是杨某本意,还请见谅……况且杨某有妻室,怎能委屈了郑小姐?”

    郑显笑笑:“有妻室又如何,重要的是杨公子来参加招亲了,休了便是。”

    惜琴面色一变,手里的茶盏似乎有破碎之虞。

    枫灵沉着答道:“若是郑老爷的东床是如此抛弃发妻的人,郑老爷甘心将女儿嫁给他么?”

    郑显抬眼看着枫灵,想了想,哈哈大笑道:“公子果然是至诚之人,老夫欣赏,那么我也不在乎公子你是否有妻室了,反正只要你入赘我郑家便可。”

    “郑伯伯为何非要这么个品德败坏的人做女婿呢?”杜芊芊嘟嘴道,“况且也不知道清萱姐姐喜不喜欢这个小白脸儿,这个人好色至极,家中肯定不只一位夫人,清萱姐姐嫁了他定然受气啊。”

    没有看到枫灵的窘态,郑显淡然回道:“儿女亲事本就是父母之命,清萱说过任我做主,杜四小姐不必担心清萱的态度。至于杨公子家中,男儿三妻四妾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入赘郑家,也有益于郑家添丁进口。”俨然一副势在必行无视事主态度的模样。

    杜芊芊脸色一变:“郑伯伯可是担心那传家之宝难以寻回而急忙为清萱姐姐招亲?”

    郑显神色有异,回道:“……老夫并无此意,只是清萱确实到了出嫁的年龄。”

    杜芊芊冷哼道:“郑家传家之宝是自宋朝至今的白玉指环,有得道高僧开光,亦有道人浸过符水,还是皇室流传出来的宝物,据说此物得到便有富贵之命,但一旦遗失,便有血脉断绝之虞。”她盯着郑显闪烁的目光,继续说:“哲宗赵煦曾是此物的主人,后此物被宫中贼宦盗卖,于是无子而终……数月前此物被大盗祖有德莫名盗走,郑伯伯,你怕了?”

    “呃……”

    看着郑显面露慌张,杜芊芊赌气地一拍桌子:“我神行飞凤杜芊芊来助你寻找失物,难不成你不相信我?”

    “呃……”

    “噗……”枫灵实在是忍不住了,由于第二次听到了“神行飞凤”四个字,也不知道谁送的称号,目前一身黑的气炸了毛的杜小姐,不像凤鸟,倒像是乌鸡……

    杜芊芊被这一笑刺激了,起身到了枫灵面前,恶声道:“你小子笑什么?”话音未落,伸手揪住了枫灵领口把她拎了起来。

    田谦慌忙上前想要把她俩分开,枫灵自然也是不甘被人揪住的,使劲一挣,不巧领口的扣子就挣掉了。

    一个穿着红线的指环从颈间掉落出来。

    白玉指环。

    ……

    枫灵说了太多的话,口干舌燥。郑府大厅气氛有些凝重,她注意到了厅外来了一队兵丁。她把自己如何得到这白玉指环,因为喜欢这东西而穿上线绳戴在脖子上等事情说了一遍,没指望别人听了就相信。

    “鬼才信你是平白用一袋水换来了价值连城的白玉指环,”冷笑着,杜芊芊杀气凌然,“你就是大盗祖有德么,难怪獐头鼠目,卑鄙下流。”

    枫灵身后几人神色一抽,枫灵自己只是皱了皱眉头。

    郑显被太多的事情弄迷糊了,正在斟酌中。

    一直沉默的余晟开了口:“虽然杨公子的遭遇不是没有可能,但毕竟有些传奇,叫人难以置信,不如,杨公子可愿意配合长安府衙解决此事?”

    一口的官腔,说得很温和,但也威严无比。

    “还是不用了,”一道温婉女声自厅后响起缓和了厅前一触即发的气氛,“祖有德盗走我的东西时候我与他打了个照面,记住他的相貌了。这位公子气宇轩昂,不是那等下作的恶贼。”

    褐色衣裙,简约发髻,寥寥数语便解决了枫灵的困境,来的人是郑府大小姐,郑清萱。

    郑清萱向着郑显行礼,向余晟行礼。枫灵看出她向余晟行礼时,二人神色均有些复杂。

    待她向枫灵行礼时,枫灵慌忙起身回礼,她微笑着坐到了杜芊芊旁边。

    “今日之事,实在是层出不穷,复杂多变,想必各位也累了,天色已晚,不如诸位在郑府用过晚餐,休息一夜再作打算,如何?”

    郑清萱客客气气地提出了大家都赞同的提议,拉着杜芊芊退出了厅堂。

    枫灵注意到余晟目送着郑小姐出门,心下有了判断。

    再向门口看去,已然是夕阳西下了,就这么着过了一天了么?难怪自己饿了……不过,没想到郑小姐声音温婉,却是如此一派刚强作风,巾帼不让须眉啊。枫灵暗自想着,赞许之色浮上面庞。

    是夜,枫灵在诸多无奈下入住郑府,被安排到了东厢房,不禁叫惜琴怀疑这和东床快婿的关联。于是,一干人都回客栈了,只剩爱笙留在郑府陪伴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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