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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排衣服,自己买的只有寥寥几件,看着十分可怜,新衣服则全部出自齐淑芳,再回想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齐淑芳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打猎种地无所不能,自己能天天吃到肉全沾了老婆的光,不由自主地哀叹了一声,开玩笑道:“淑芳,你这么厉害,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有这么能干的老婆,他很有压力啊!

    而且,老婆长得这么美。

    虽然外面都不敢宣传美人之美,但哪个男人不想娶个美人?

    齐淑芳转过身,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亲了亲他的嘴,嬉笑道:“生孩子啊!傻瓜,没有你,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

    “生孩子?好,我们现在就去生孩子!”

    贺建国眼里带笑,反手将她打横抱起,急不可耐地奔向架子床。

    等到云歇雨收,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齐淑芳枕着贺建国的胳膊,听他陈述上班期间的趣事,以及同事的姓名来历、人品性情和打听来的家庭成员等等。他在市政府上班,□□等人上司们住在市委大院,部分同事住在宿舍,部分同事则散落在古彭市的各个角落,距离他们家最近的只隔着一条街,早晚有碰面的时候,必须让齐淑芳心里有数,有些人际关系需要她打点。

    齐淑芳当然赞同了,无论什么时候,夫人外交都很重要。虽然她不想居功吧,但必须得承认,贺建国能平安回来,慕家真是帮了大忙,自己工作变得顺利,也是托了慕家的福。以后想和慕家打好交道,还得自己出面。

    她把贺建国的话逐字逐句地记在心里,突然打断道:“等等,何副书记的女儿叫什么?”

    “叫何胜男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这名字很有气势。何胜男同志在铁路局工作,何副书记的大舅子曹云山是铁路局的副局长,怎么了?”

    “我们火车上的广播员就叫何胜男,听说她后台很硬,从就职就一直是广播员,没做过其他工作,平时打扫卫生,王大姐也经常安排比较轻松的工作给她。但是,我没想到她的后台会这么硬。”齐淑芳非常吃惊,平时真没看出来何胜男来头这么大。

    贺建国哦了一声,“如果铁路局没有和她同名同姓的人,那么你这个同事应该就是何副书记的女儿了。听单位里的同事私下议论,何副书记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起名叫何胜男,足见对女儿的期望。何副书记的夫人曹云海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完全没靠过何副书记,曾经是咱们古彭市的第一位女拖拉机手,现在是客车司机,拿一级工资。”

    这么厉害?齐淑芳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最佩服的就是职业女性,尤其是靠自己努力挣得工作机会的人,并不是靠男人,如曹云海,如王大姐。

    齐淑芳自愧不如,因为她的工作机会是别人给的。

    “江书记家是什么情况?”何副书记是副的,江书记可是正的,贺建国现在就给江书记打下手,工作范围特别广,日常事务的办理都得办事员管理,安排会议的组织、落实、安排卫生和车辆问题,最重要的是管理文件,收发、传阅、整理、保存等等,还有衔接内外、上下各项事务的作用。当然,不止他一个办事员,他还没达到管理文件的级别。

    “江书记……”黑暗中的贺建国,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我只知道江书记是山东青岛人,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江秀春从军,二儿子江秀夏从政,原本在广东省就职,后来调任到上海,排行第三的是女儿江秀秋,济南市一个工厂的会计,江秀冬年纪最小,是江书记的老来子,今年十五岁,仍在青岛读书,江书记的夫人陪同他住在青岛。”

    齐淑芳一挥手,“江书记家人不在咱们这里,暂时接触不到,其他人呢?我打听过,市委班子里上上下下可有好多大大小小的干部。”

    “没打听全面,但打听到的,我都告诉你。”

    贺建国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初入市委办公室,工作不到一个月,他已经明白其中是怎样的盘根错节了。

    齐淑芳听完,问道:“你对咱们附近兵力情况有所了解吗?”

    “军和政是分开的,我又刚入职,不清楚。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次去上海拜访了慕家吗?雪寻的表弟就在咱们附近,说是接受训练,我想应该是军事方面的,就是含糊着没说清。”自己当初救的是徐绍文,是慕雪寻的表弟,这件事一定要记住,记住。

    贺建国笑道:“用不着打听,有缘了说不定会遇见。我倒是打听到慕家的一点情况了,你结识的这个慕家,非常了不起。”

    当然了不起啊,在这个充满暴风雨的时代里屹立不倒,能是普通人吗?

    这句话,齐淑芳只能放在心里。

    她根据慕雪寻倾诉心事时察觉到,慕家应该是处于中立,不过就是因为太中立了,不免有些得罪某些当权人士。慕雪寻随母迁居上海,有休养的意思,也有避祸的意思,很有可能她们留在北京,会成为别人的攻击目标。

    她的猜测倒是不用瞒着贺建国,小声说给他听。

    “这么说,我们需要注意点影响。”贺建国沉吟片刻,说道。

    “必须的。我们争取不给任何人留下攻击我们的把柄。”

    “嗯。”

    齐淑芳忽然又道:“建国,你在市委办公室上班,作为你的伴侣,我需要注意什么?我现在做那么多新衣服,穿在身上出去会不会被人为是资本主义生活方式?会不会影响你?”虽然她明白一些道理,但具体到什么情况,她就不清楚了。

    试想一下,大部分干部都有先人后己的工作态度,奉行节俭,摒弃奢华,穿打补丁衣服的干部比比皆是,自己天天穿新衣服出来进去,想法多的一些人心里能平衡吗?

    而且,她没经历过官场,没有响应的敏感度,很多事都在摸索当中。

    贺建国听完,笑了,笑出了声。

    “笑!笑什么笑啊?”齐淑芳瞪他一眼,板着脸,自己很认真的。

    “我是高兴啊,淑芳。”贺建国搬过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吧唧有声,“你能想到这一点,这说明你把我放在心里,一直都注意影响。我何其有幸啊,娶到你这么一位老婆,我想,我肯定修炼了三生三世的福气。”

    他的眉毛眼睛都在笑,可惜齐淑芳没释放精神力,看不到。

    “你是我丈夫,我是你老婆,你不在我心里在哪里啊?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别亲啦!弄得我一脸口水!”跟小狗似的舔来舔去,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齐淑芳假意嫌弃,其实心里甜得不得了,“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要是会影响你在市委办公室里的前程,新衣服做出来我就在家里穿给你看,出门天天穿旧衣服,反正我是工作人员,连续上三四天的班,没必要穿太好。我可不想引来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帽子。”这一点她可是记得很清楚,有些黑心肝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不需要。”

    嗯?“不需要?真不需要?我很担心自己穿着过于奢华,给你带来麻烦。”

    “真的不需要你这么谨小慎微。”

    贺建国伸手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如同触摸到温香软玉,“我看过你买的衣服和布料,款式颜色都符合世情,即使我们穿得好一点,吃得好一点,只要不超出常规,你在外面不穿大红大绿的衣服,不穿布拉吉等奇装异服,不戴珠宝首饰,就没事。咱们两人都是职工,家庭上又没有负担,两个人过日子,穿戴的东西好一点都符合常理,没人能挑出错误。”

    说完这几句话,贺建国想到金教授的教导,缓缓地道:“我们不必特立独行,也用不着泯然众人矣。咱们要是穿得破破烂烂,摆出一脸菜色苦相,才会被人说是虚伪!你要知道,什么想法的人物都有,我们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不如遵守中庸之道。”

    依然可以穿新衣服?戴手表?太好了。

    齐淑芳很高兴,她是女孩子,可真不想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中庸之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穿奇装异服,你见我穿过吗?没有。我现在做的衣服都按照比较常见的款式,只有棉袄棉裤是穿在里面的,用了漂亮的绸缎和蚕丝棉。我都打算好了,这两身棉衣只在家里穿,出门就穿你给我买的军棉袄旧棉裤。”

    齐淑芳掰着自己的手指,“生活方面,我不进黑市,不投机倒把,想买旧家具旧书籍都是去废品收购站,偶尔私下交易没叫人发现过,以后我不干了。自从你说过我给毛主任家送野猪后,我就再也没做过这种事了,后来都是人情来往,我给他家送东西,他家也给我回东西,交情越来越好了。除了穿着这一点以后得注意,其他应该没啥了吧?”

    贺建国赞扬地道:“没有了,你想得非常周到。”

    转天一大早,齐淑芳在收音机的广播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听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昨天谈到半夜三更,临睡前又激战一番,难得起晚了。

    贺建国的锻炼终于有效果了,可喜可贺。

    得意洋洋地挑了挑唇,贺建国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把洗脸水端上来,牙膏都挤在牙刷上面了,“淑芳,起来吃饭了。”

    齐淑芳穿好衣服,看着他穿着旧工作服,膝盖打俩补丁,奇怪地道:“今天不是周末,你怎么穿这身衣裳了?补丁都摞着补丁了。”好面子是中国人的传统,大部分都讲究排场,家里再穷,出门一定得穿最好的衣服,经常把好衣服存放着,平时穿破衣服。齐淑芳也喜欢打扮贺建国,这样才能显现出自己贤妻良母的本事呐。

    “你刷牙,我给你梳头。”贺建国把灌水的搪瓷缸和沾着牙膏的牙刷递到她手里,自己绕到她身后,编了一条麻花辫,“昨天江书记说,今天除了留守在市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跟他一起下乡干活,自行车我就不留给你了。我算了算,现在农忙还没结束,不是搓玉米棒子就是耕种下一季的小麦,或者脱稻谷。”

    “下乡?你现在都转行政级了,还得下乡干活?”齐淑芳满嘴泡沫地扭头。

    “每年夏秋农忙的时候,大部分干部都会下乡,身先士卒嘛!”虽然免不了有干部是做样子,但因为国家教育得好,更多的人是心挂百姓,“江书记都交代了,今天要干力气活,不准摆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等她刷完牙,洗完脸,贺建国端上做好的早饭。

    他上班离开后,张裁缝和赵红英还没到,齐淑芳有些无聊,想打扫卫生都无从下手。每次自己回家,都会发现贺建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尤其是家具,片尘不沾,虽然贺建国的理由是红木家具不经常擦拭,积尘太多就很难清理了。

    她摆弄着床头的收音机,面板上面有三个按钮,像钢琴键,分别用来调控高、中、低音,她把广播的声音调到最小。

    这个收音机买来后就放在卧室里,听广播时都把声音调到中低档,不叫外人听见。

    托腮听着极具时代信息的广播内容,齐淑芳在心中盘算着,她有自己的目标,没有跟贺建国说过,她一定会坚定不移地吵着目标迈进。

    既然这样,很多东西就得注意一下了,不光为贺建国,还是为自己。

    张裁缝夫妇很快就到了,他们昨天没把缝纫机带走,今天直接过来。齐淑芳立刻有了精神,观察他们用缝纫机的方法,做衣服的方法,再把贺建国的尺寸交给他们。趁着家里有布料,做过坎肩后剩的蚕丝棉给贺建国也做一身棉衣,蚕丝棉衣实在是大好,对身体有益无害。

    做完他的棉衣,蚕丝棉还剩二斤多,齐淑芳就给收起来了,准备等以后有小宝宝了,给小宝宝做小棉袄或者小包被。

    小宝宝啊,还不愿意降临,快急死她了。

    张裁缝和赵红英衣服做得又快又好,齐淑芳上班前,正好把所有衣服做完,检查一遍,结算工钱,拎着新得的五斤红薯,两口子抬着缝纫机,千恩万谢地离开。

    刚到家门口,就有邻居来告诉他们:“明天粮店供应红薯!你们别忘去领啦!”

    赵红英连忙问道:“几点开始供应?啥情况?”

    “还是八点开门啊,早点去排队准没错!和以前一样,红薯按粮本供应,五斤红薯得交一斤粮票。公告说啦,四口人以下的小户可以买五斤粮票的红薯,五口人以上包括五人在内可以买十斤粮票的,七人以上包括七人在内可以买十五斤粮票,九人以上以此类推!我得家去啦,我们家有十口人,能领一百斤红薯,我得去准备粮票,得二十斤粮票呢!”

    望着邻居远去的背影,赵红英嘴唇抖了抖,“他爹,今年怎么提前供应红薯了?我还想着下个月月初供应红薯,我们正好有粮票。现在,咱们手里可是一斤粮票都没有!粮本上的粮食额度没领完,可是没粮票呀!咱家有五口人,能买五十斤红薯!”

    张裁缝沉默。

    过了老长时间,他咬咬牙,“我去借!下个月还。”

    放下缝纫机和裁剪工具,张裁缝头也不回地出了门,找了好几家街坊邻居,求爷爷告奶奶,费尽了口舌,借到二斤粮票。不够,完全不够,但人家借是人情,不借也不能说人家不好。难道真的要错过这次机会?张裁缝绝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到了贺建国的家门口,而锁上门的齐淑芳穿着呢子大衣,带着生活用品正准备去上班。

    “张师傅?有什么事吗?”刚走了还没到一个小时吧?怎么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了?我给你开门拿,我要去上班了,往后几天不在家。”

    张裁缝咬了咬嘴巴,一狠心,一闭眼,厚着脸皮说出自己的请求。

    “还差八斤粮票?”齐淑芳惊讶出声,她还没得到粮店供应红薯的消息,见张裁缝小心翼翼地点头,她想了想,“正好我上班路过你们家门口,我到你们家门口装作和红英姐说话给你们吧,这边人挺多的,叫人看到,都来借,我可没有那么多粮票。”

    她和贺建国暂时不缺粮食,除了上班在食堂和餐厅吃饭需付粮票以外,平时在家都是吃存粮,每个月按时买的也是米和面,所以粮票剩下不少,正打算等新粮上市全部领回来。

    八斤粮票,对她来说,小意思。

    拿着来之不易的粮票,张裁缝和赵红英两口子心里暖洋洋的,这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啊,错过这次红薯供应,今年就错过了。他们对齐淑芳的感激真是不知从何处说起,从此以后,凡是有人背地里说齐淑芳的闲话,即使已经早早把借来的粮票都还了,赵红英也会认真地替齐淑芳辩解,令齐淑芳正式融入当地居民之中,这就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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