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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不好,让老三对人说一切都是被太子逼的,反倒是促进他们之间的联盟了。

    魏楹品了一口茶,发现小包子沏茶的手艺这些天有进步了。看来那小子的心境比一开始关进来的时候平静多了。

    太子起身,长身而揖,“先生,相位如今暂时被人占据着。但孤一定会尽快让您官复原职的。还请先生留下教我!”

    魏楹朝外头打闹的母子俩看了一眼,然后也站了起来,还了太子一礼然后道:“这一次的事,微臣身、心都受了极大的震撼,想要趁机好好休养一阵。”如今,他自然是离开得好。一则暂时避开这对兄弟的夺嫡之争;二则也是做出一个姿态,他可不是在这儿候着人家下台,然后好急不可耐的重新坐上相位;三则,他给小寄画了那么多年的大饼,好不容易才有实现的机会。要是还滞留京城,怕是最后留下的只有自己吧。翰林院那么多饱学之士,也不少他一个给太子讲课的啊。

    “先生真的要离京?”

    “养母心心念念想回华安去看看。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微臣也想亲自奉她还乡。内子也是早有此愿。另外微臣游宦多年,也真是想要休养一番。太子的先生都是好的,有他们教导太子足够了。”对于养母、小寄和他,华安才是故乡啊。

    太子静默了一阵,“既然先生此意已决,那孤也不再苦劝了。时候不早,孤告退了!”

    魏楹便相送出来。

    等到洗洗睡下,沈寄道:“你回绝太子了?”

    “嗯。”

    “他心头怕是不会怎么高兴。”天家人,都是把自己当太阳。希望所有人都以他为中心,围着他转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如今不是丞相,但我还是娘的儿子,是你的夫婿。也不能真的就让你们一直失望。等小妹和王爷大婚之后,咱们就回华安吧。一路上到处走走看看。自从进京赶考,二十四年了,咱们再没有回去过。”

    沈寄闻言喜滋滋的,抱住魏楹的胳膊道:“陆路颠婆,咱们走水路吧。这样大娘也好,几个孩子也好,日子都舒坦些。遇上有好景致的地方,就停船上岸逛去。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就一路走走停停好了。”

    “可以。”

    “出去我就让赟赟给我改造一艘旅行用的大船。还要他给我准备一些好的水手。”沈寄越说越兴奋,显见得一时半会儿的是不想睡也睡不着了。

    魏楹揉揉额角,知道她在官夫人的位置上呆了二十四年,就没一天不盼着过这样的日子的,也只得任由她说去。直到他瞌睡来了,却一直被她絮絮叨叨描述旅游日子的种种美好弄得睡不着,这才将被子拉到她脖子下方,“睡——明儿醒了再继续说!”

    沈寄这才住了嘴,一会儿又坐起从他身体上方翻出去。

    “干嘛?”魏楹犯困的道。

    “喝水,渴了。”沈寄说了好半晌,这会儿是真渴了,抱着瓷盅咕咚咕咚就灌了半杯水。

    魏楹摇摇头,“别喝多了,回头起夜倒是小事。明儿一早醒了又要嚷嚷眼睛水肿了。”

    沈寄三十多岁了,如今很是重视保养。想想有道理就把瓷盅放下了。要是明儿又要找茶叶敷眼袋不是多事么。

    第二天起来,她又兴奋的和小叔子、儿子讲这事儿。一路的风光,一路的美食……

    小馒头高兴的道:“娘,你说的是真的么?爹要带我们回华安去?”

    小包子在一旁道:“你先别忙着高兴,很明显咱们三叔侄去不了啊。娘,是不是?”

    沈寄一想对啊,在读书的孩子不能落下。她转身对魏楹道:“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当年不是还出门游学三年么。不如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去吧?”

    魏楹道:“我当初已经是举人了,他们俩现在不过小小秀才。再说了,本来就是才进东山书院,又耽搁了这一个多月。明年再要出远门……”

    沈寄道:“又不急在一年半载的。难道你还非要他们打破你十九岁中探花的记录不成?赟赟这样停几年再去考也没什么啊。人生的风景本来就应该边走边看嘛。”

    小馒头看他爹有点松动的意思,“爹,你不是老说我们只有书本上的知识么。圣人也说书上得来终觉浅呢。明年出行,姐姐和姐夫说不定也能跟我们一起呢。到时候我们全家出游,多好啊!哥、清明叔,你们说是不是?”

    傅清明笑道:“明年春天我才刚考进东山书院呢,我不去的。我要赶紧读书,尽早中举、中进士。到时候寻求外放,再抽空出门游玩就好了。”远离了京城,他还可以把他娘也带上。就算明面上不能相认,只能说是亲戚,但总是能尽一份孝道。想必这浮华的京城,娘也早就不想呆了吧。

    小包子道:“是啊,爹,我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在扬州呆过,自己根本就没有记忆的。小馒头就更可怜了。”

    魏楹道:“你出海两年还不算出过远门啊?”

    小包子道:“天天看海跟回华安老家还是不一样嘛。”

    魏楹想了想,“如果你们哥俩年末的考试包揽一、二名,就带你们一起去。”

    小馒头立马站了起来,“爹、娘,我温书去了。”

    魏楹摇摇头,“去吧。”

    傅清明和小包子也起身道:“大哥|爹,大嫂|娘,我也下去温书了。”

    沈寄很高兴的挥挥手,“都下去吧!”然后又笑了起来,很高兴的拉着魏楹起身散步,“持己,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魏楹道:“那你是不是还得多谢诬陷我的人啊?”

    沈寄一滞,“呃……这个倒是不必了。反正他们也没安好心,只是歪打正着如了我的意而已。持己,咱们要不要去看看舅舅啊?西陵咱们肯定不能去,可是约在边城一见,或者请舅舅过来天朝兴许是可以的。”

    魏楹点点头,“明年我嫁妹,出去之后就给舅舅发请帖吧。”外家唯一找到的亲人,他也是很想见一见。还有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些年也一直是个谜团。正好这次一并问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神通广大帮你找到舅舅的。哎,你要不要谢谢他们啊?”

    “我谢他们干嘛,谢他们差点把我送上西天啊?”

    沈寄继续道:“那倒是。咱们这回差点就被坑惨了,幸亏皇上信得过你。没准外甥像舅,你跟舅舅长得很像呢。”

    “有可能!”魏楹点头道。

    “不晓得那对兄弟会博弈多少天啊,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出去了。”沈寄拉着魏楹的袍袖,倒退着在前头边走边说。魏楹看她还没有兴奋过去,心头更加坚定了明年离京远游的打算。太子身边,多他一个兴许有些帮助,但少他一个也不是就大厦将倾了。但他这一辈子拉着小寄过她并不喜欢的生活,却是好难得才有了一次弥补的机会。

    两日后,小权儿回到京城。小芝麻看小豆沙这几日表现良好,除了跑到侧门那儿看过一阵魏府被封的侧门一直乖乖呆在内院没有到处乱跑,便把她也带上了。

    小豆沙穿的是小亲王小时候的便装。看着很漂亮一个男娃娃,就是面带病容。她坐小芝麻的马车。而小亲王的马车里则带着小饺子和小莲蓉两个,乳母陪着。他自己和徐赟一起骑马跟车。

    到了二门处,众人下马下轿。

    十五婶看到小豆沙,紧走几步过来一把搂过她,“小乖乖,你受苦了啊!”

    小豆沙摆手,“没有、没有,里头挺好的。叔祖母不用为小豆沙难过。小姑姑没告诉您么,我这脸上都是画的病人妆。”

    “关在斗室之中,好什么好啊?”

    小芝麻朝十五叔和小权儿、娴姐儿行礼,“叔公、小叔叔、小姑姑。小婶婶好些了么?”叶氏妊娠反应也很大,每天吐得稀里哗啦的。大夫说怀头胎如此挺寻常的,不用吃药,是药三分毒。

    小权儿挠挠头,“吃了吐、吐了吃,看得我都难受得不行。”虽然家里如今几乎断了来源,全靠小芝麻给的银子撑着,十五婶还是拿出银子专门给叶氏开了个小厨房,购置了不少的补品。食材也都是买的上好的。叶氏母亲过来看到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说亲家很是厚道。饶是如此,叶氏也是受罪不浅。小权儿昨晚回来看到,甚为心疼。

    小豆沙道:“比娘还辛苦啊?”

    小芝麻道:“娘不是头胎会稍好些。不过娘后期也遭了大罪,你都看见了的。”

    一行人往屋里去,小权儿问道:“大哥的事儿,有最新的消息了么?”

    小亲王道:“太子侄儿,还有小芝麻的干爹都说魏先生就快放出来了。”

    十五叔道:“那就好。”

    一会儿魏柏一家也到了。王氏看到小豆沙也是搂到怀里好一番心疼。看她病兮兮的,曦姐儿差点都哭了。

    魏柏听说魏楹就要被放出来了,吐出一口大气,“我就知道大哥不会这么糊涂,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说着又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小亲王却也不是太清楚各种端倪,他也没有细问。他不关心到底怎么回事儿,只要知道魏楹没事儿就够了。

    十五叔看着魏柏道:“这会儿就怕老六你犯糊涂。王爷,这事儿如今还不能让外人知道吧?”

    小亲王点头,“魏先生应该会过几日才会被放出来。如今犯事的人是被掌控了,但幕后主使还没有浮出水面。所以六哥还是不要张扬为好。太子侄儿说到时候怕是还用得上六哥向在京的士子们分说此事。”这会儿泄密其实也没啥了,不然他怎么会说出来呢。这个时候已经是他两个侄儿之间在拉锯而已了。那三家也都知道魏楹的事怕是要翻牌了。怎么猜不到那封信的猫腻被发现了?

    魏柏点点头,“我知道轻重,不会讲出去的。”回去之后却着实是心痒难耐,抓耳挠腮不已。好容易才等到又过了七天,太子把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魏楹一家子才被从大理寺放出来了。

    太子早就造足了势,把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儿公诸于众了。把魏家两兄弟,还有魏楹的一些学生都用上了,消息散布得很快。这一日又正好是休沐。所以自发赶到大理寺门外接魏楹的官员、士子很多,百姓也不少。只是因为官员众多,百姓就被拦在了路口外。

    太子也来了,不然难道让苏相打头么?

    “先生、师母,你们受苦了!”

    魏楹摇摇头,沈寄微微笑道:“我就当是天将降大任于我了。”

    一众自发来迎接的官员都笑了出来,苏相道:“魏夫人果然是豁达之人,这气概是巾帼不让须眉!”

    魏楹道:“苏相谬赞了!内子也是因为经历过一次在下蒙冤之事,而且相信皇上一定会还在下清白。”

    看小权儿和徐赟、魏柏驾了马车前来,魏楹笑着对来迎候的众人拱拱手,“虽然在里头收拾了一番,还是归心如箭啊。诸公今日的心意,魏某记下了。改日家里拾掇好了,再请各位到舍下一聚。”他们一家子都干净、整洁的不像是坐了一个多月牢的人。怎么都得解释一句说是提前梳洗过了才是。

    众人纷纷拱手,“魏……先生客气了!请——”

    魏楹和沈寄上了马车,小包子兄弟俩还有傅清明骑上小权儿等人带来的马。一众官员让开路,让他们一家子回返。

    路上,小包子看到了王山长还有东山书院的一众同窗,忙招呼小馒头一起下了马过去打招呼。

    信哥和宁哥也在人群里。他们接到家里的信,已经拿给王山长看过,东山书院的学子今天也是蜂拥而出。

    “魏流年、魏华年,原来你俩竟然是相府公子。骗得我们好苦啊!”待兄弟二人给王山长行过礼,几个平素走得近的同窗笑道。

    傅清明也下马走了过来,兄弟俩为他介绍王山长。

    王山长拈着胡子啧啧叹道:“果然是掷果盈车的相貌啊!”

    小包子和小馒头都噗嗤声笑出来。傅清明刚到魏家的时候,沈寄就戏言过以后家里不用买水果了。瞅着快没了,就让傅清明坐着车出去溜达一圈必定满载而归。只是要小心把头保护好,省得被砸出包来。

    傅清明瞪两个侄儿一样,向王山长拱手行礼。

    沈寄感觉马车停下了,外头欢声阵阵,便撩起了车帘露出脸来朝人群看了看。她今日出大理寺前是特地好好捯饬了一番的,便有小包子的同窗问道:“流年,车里这位姐姐是……”他记得魏流年有个姐姐,那次来过书院。远远看去瞧着就是马车里这位。不过不是听说他姐姐已经嫁人了么,那就不用下狱了啊。

    小馒头一巴掌拍在同窗肩上,“什么姐姐,那是我娘。你还想占便宜当我舅舅啊?”

    和王山长打过招呼,叔侄三人回到马背上继续前行。一大家子在沿途百姓的簇拥和目送下回到了魏府。门上封条已经尽去,小芝麻、小豆沙、娴姐儿、琳姐儿、曦姐儿一大早收到消息已经分头指挥着下人把魏府收拾一新。

    魏大娘、十五婶和王氏看他们到家,赶紧张罗放了一挂五千响的鞭炮,又让跨火盆去晦气。

    魏楹笑着打头,从火盆上跨过去。等最后面的小馒头跨过,小豆沙一拍脑门,“我回来还没有跨火盆呢。”她如今病容已经去掉,脸蛋红润有光泽。用八皇子的话说,就像是颗诱人的苹果。

    “跨、跨、跨,谁还拦着你不成?”小馒头笑道。

    小豆沙立即跑过来补上了。

    沈寄问小芝麻,“小弟、小妹呢?”

    “接回来了,怕放鞭炮吓着他们就没有抱出来。”

    众人分头沐浴更衣,虽然在大理寺已经收拾过了,不过魏大娘说这是规矩。然后便是去看小饺子和小莲蓉了。

    俩小家伙一看到小亲王就乐呵了,他们马上五个月了,会翻身,也能自个坐起来。不过乳母还是给他们靠着摇摇车的边,省得累着了腰。

    魏楹视线在幺儿、幺女脸上转换,笑道:“跟我记忆里完全不一样了。”

    最近天天看孩子的芙叶道:“这么大点的孩子就是一天一个样,每天看到都是不一样的。你都快两个月没看到过了,肯定不一样了。”她的两个小儿子如今十一个月左右,会爬了。可是身体还是不太好,所以今天还是没有带来。

    小亲王随手抱起一个递给魏楹,他接过来,“嗯,香香的,是爹的小莲蓉吧?”

    小豆沙道:“是!粉红襁褓是小妹。人家现在不干给他们换衣服的事了。”

    小亲王又把小饺子抱起递给沈寄。

    小芝麻用宫扇掩口笑道:“爹、娘,王爷是让你们掂掂长重了不少呢。他平日里养得可精心了。要我说,就是王府立马添丁他也能当好爹了。”

    娴姐儿瞪小芝麻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啊!”

    傅清明以手握拳笑道:“娴姐儿是怕这会儿真有人找上门来要替王府添丁吧。”

    小亲王忙摆手道:“怎么可能?我练的可是童子功,半山寺学的。不来半点虚假的!”

    众人哄堂大笑。

    徐茂走过来擂了魏楹一拳,“你这可都是第三遭了啊。”

    魏楹一愣,“有三回了么?”

    小馒头挤上来,“爹,您陪徐叔叔说话,小妹我来抱。”说着接过了小莲蓉。

    徐茂看着沈寄,玩笑般地道:“亲家母,你数给他听听。”

    沈寄抱着小饺子道:“第一回是科考舞弊案,第二回是出使东昌被困,第三回就是这次了。”

    一旁的魏大娘道:“可不是三回了。每次都把人吓得够呛。”

    魏楹走过来,“娘,以后不会了。我如今都无官一身轻了。”看来这些年真是一直活在风口浪尖的,让养母和小寄都跟着受累。

    正说笑间,管孟进来禀报,“爷,夫人,方家的族长、族长夫人还有方姑娘的父亲、堂兄带着方姑娘来了。”

    魏楹对正和陈氏说话的沈寄道:“既然人来了,咱们出去迎一下吧。”

    魏柏道:“方姑娘没说的,可她的长辈……”他最近一个多月也是大受亲家态度暧昧的苦。对方家人之前不表态,这会儿就上赶着来了有些不感冒。

    魏楹道:“这给的不就是未来儿媳妇的脸么。人家一个小姑娘追到大理寺来跟小包子说那些话,不容易!而且来者是客,迎一迎吧。”魏楹对方清瑕的品行、才学那是相当满意地。

    徐茂道:“哎,我也是你亲家。以前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啊?”

    魏楹道:“抬头嫁闺女,低头娶媳妇。这都不懂啊?要客气,也是应该你对我客气啊。再说了,我真要把你当客,你又要说我拿你当外人了。你哪一回不是根本都不用通报,自己就走到我书房了?”

    陈氏也道:“就你毛病多!别拦着了,回头人都进来了。”

    沈寄把小饺子交给小芝麻抱着,叫上小包子和魏楹一起出去了。既然没有打算不要方家这门亲事,这样的场合对方上门道贺,自然是要热情些才好。方家如此也没什么,这样以后他们有难也没立场要求魏家太多。

    这会儿魏家大门上的‘相府’的牌匾自然是不好再挂了。小芝麻一早让人从库房里把从前‘魏府’的牌匾擦擦挂上了。即便不是掌实权的丞相,魏楹身上其实还有出使东昌归来受封的‘上柱国’的功勋荣誉封号。所以魏家如今依然是赫赫门楣。

    更要紧就是魏楹为官二十多年、坐了五年相位。如今虽然丞相另有人了,但六部、大理寺、鸿胪寺……以及各省大员里他的门生故吏着实不少。这个人脉也是让人不敢小视的。不过,魏楹在大理寺门口已经表示要等家里拾掇好了再宴请众人庆贺,今日能登门的就只是亲朋好友了。方家人是未来亲家,今日登门倒也说得过去。

    因为在座都是自家人,大家情绪也有些激动,便没有分男女,只是在大厅里各自散座着说话。引着方家人进入,互相见过礼,沈寄笑着对小包子道:“那日你师爷、师奶没有过来看戏。你领清瑕过去拜见一下。”

    “是。”小包子便带着方清瑕过去给裴先生、裴师母请安。裴先生只是个举人,但他是魏楹的启蒙恩师,在座便无人敢小觑了他。方家的族长也带上方父过去见了礼。

    芙叶小声跟沈寄说道:“接下来就是要给小包子和清瑕定亲了吧?”

    沈寄颔首,“嗯,我歇几天再说。”说着失笑,“之前是我身怀六甲不方便,如今亲家母又怀上了。不过好在她不用跑来跑去,应该我登门。”

    沈寄想到造船的事便和陈氏说了。陈氏艳羡不已,“那敢情好,一家子出门专为游山玩水去。”

    “你要是放心徐茂,就和我们一起去呗。”沈寄玩笑道。

    陈氏道:“你这么贪玩的人那么多年都没有出京远游,果然是放心不下魏楹啊。”

    芙叶和王氏、十五婶等人都笑了出来。

    沈寄一本正经的道:“看你说的,老夫老妻的了,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只是府里一直有孩子在成长,中馈也不能没人管,所以我脱不开身而已。你那里,又没有小娃娃要照管,中馈暂时托人也无碍,不肯离京不是放心不下徐茂是什么?好了,不说了。方大夫人上次刚来就遇上我们家出事儿,跟咱们都不熟。咱们再这么说笑,就冷落她了。”

    方大夫人笑道:“没有的事,我看着你们玩笑,真是跟去别的人家不一样,亲切得很。”

    徐赟被陈氏招手从年轻男子的那一堆里叫了过来,“你岳母要造一艘出门游玩的大船,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徐赟点头应下,“岳母要造什么样的船?可有图纸?都包在小婿身上就是了。”

    沈寄大概说了下她的设想,“图纸你找人画来给我看吧。术业有专攻,还是得听专业人士的意见。至于银子,你别说也包在你身上了。”

    徐赟道:“我哪能收您银子啊?”

    陈氏点头,“就是,就当他们小夫妻孝敬你们的就是了。”

    沈寄道:“孝敬呢,我收下。不过也不能只你们夫妻孝敬,不给弟弟妹妹们机会。小饺子、小莲蓉就不算在内了,你们和小包子、小馒头、小豆沙算四份,另外三份的银子你得收。”

    小豆沙这会儿正靠在沈寄腿边,闻言点头不已,“不能不给我们机会。”说完小声问沈寄,“娘,我的银子够么?”

    “够了!回头娘把名下产业都分到你们兄妹名下。你大姐姐那份已经拿走,就分作五份。回头我们小豆沙名下也会有几家铺子、几家酒楼的。到时候你就是小东家了,年底掌柜的来向你报账。你的银子怎么会不够呢?”

    小豆沙一向觉得小芝麻很富裕,每次回娘家都会给她大笔零花钱。这回听说自己名下也要有铺子、酒楼立即眉开眼笑。

    “好,我都拿来孝敬娘。”

    沈寄一指戳她额上,“这小嘴甜的,都快赶上你三哥了。”

    芙叶愕然,“这是怎么说的,就要分家产了?”

    “反正都是要给他们的,让他们尽早学着打理也不是坏事儿。也是要成家之后才真的到他们手上。”不但如此,沈寄还准备回头去衙门备案呢。分了家,今后有什么事儿就不会被人给一锅端了。再说,也只是提前把产业分一分,又不是要把一家人分开。

    芙叶也想到分了家,以后要是再有什么事,分出去的儿子不至于也被连累。不过小豆沙、小饺子、小莲蓉离成年都还早。其实也就是把小馒头单分出去而已。这也够了,真比被一锅端强多了。一般父母在、不分家,但父母要主持分家还是可以的。

    方大夫人听了沈寄的话略微楞了楞,这话其实就是说给她听的。魏家怎么分家关系到方清瑕的切身利益。

    陈氏笑道:“说起来,你们家的产业倒大都是在小寄你的名下。魏楹一直就当官,只拿俸禄而已。属于他的也就是魏家祖上传下来的那些。不过也足够嚼用的了。”

    方大夫人想了想,就算分家,以魏家的豪富,小包子和方清瑕能分到的的确也不少。而且魏家最大的财富是无形的,是在清流士子间的声望和人脉。如果计较金银,那就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了。

    小豆沙还在乐呵,“那我以后就跟大姐姐一样富裕了。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花怎么花。”

    小芝麻和丹朱也在一旁,闻言道:“你及笄之前,这笔银子肯定是娘替你保管的。而且,你什么时候见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

    小豆沙苦下脸,“拿不到手啊?”

    小权儿道:“那当然!所以,你白高兴半天了。以后还是用银子就得先打报告。”

    “那跟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阿隆忍笑道:“没有,对你是一点都没有。不过,小包子跟小馒头应该不用勤工俭学了。”

    小权儿笑道:“身份都暴露了,还勤工俭学什么啊?书院那些人也不好再拿着几个铜板就使唤他们打扫图书馆了的。”

    小馒头道:“我们还不是跟小妹一样,用银子得打报告。而且爹肯定不会让我们求学期间富裕了。小叔叔,你的书肆要重新开张了吧?到时候有什么地方要用人的,也可以叫我跟哥哥。”

    小权儿瞪他一眼,“你俩好意思收我银子啊?”

    “肯定不能收你工钱啊。只要小叔叔看着给点零花就好。”小馒头拇指、食指对搓了几下,一副‘你懂的’的模样。

    那边魏柏的声音忽然提高了一些,“什么,大哥你要闭门谢客?”

    众人都看了过去,魏楹点头道:“对,闭门谢客。等这件事差不多尘埃落定了,再摆宴席庆贺冤情得雪。不然,明儿起我这府里就要不得安宁了。我们一家子被折腾了快两月,实在是想好好歇歇。”

    众人想了一下,纷纷道:“是这个道理!”

    挽翠上来禀告沈寄,“夫人,宴席设好了!”

    沈寄便站起来,招呼一众女客,“大家入席吧。刚回来,怕是有些简慢。”魏楹也招呼着男宾入席。今天一共也就四桌人,就在平时待客的偏厅就摆下了。

    散席送客后,魏楹便吩咐人关了大门。此时那封信的猫腻大白于天下。虽然朝野、士林群情激奋。坚决要求清查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陷害堂堂宰辅。但其实已经没他什么事儿了。剩下就是太子一党和平王一党去扯皮的了。不想被卷进去,当然是要闭门谢客了。不然,就是不掺和,每日上门来想探个究竟的怕是也少不了。他被关了快两月,其实已经很习惯闲适一些的生活了。每天早上不用四更即起,可以睡到自然醒。三餐定时,不用一直伏案批阅文书、解决整个朝堂的大事。每日打上两趟太极拳。他两颊长了不少肉呢。用十五叔的话来,在牢里养得是白白胖胖的了。比以前一副清瘦的样子看着年轻了三五岁。

    沈寄睡了午觉起来,就让人把宝月斋和杳然居的几十本账本都搬过来了。然后把小包子、小馒头、小豆沙都叫了来坐在对面。就连摇摇车里呼呼大睡的小饺子和小莲蓉也列席了。

    魏楹坐在躺椅上,看着摇摇车的幺儿幺女,笑看沈寄主持分家。

    小包子有点好笑地道:“娘,不用这么急吧?”这还真是说风就是雨了啊。

    沈寄道:“小馒头今年十三,再两年就到朝廷砍头的时候跑不掉的年纪了。还是趁早分出去的好!”

    小包子脸色严肃下来,然后摸摸脖子。他今年十五,要是爹今年真被冤枉了,他是要陪着上刑场的。而且他是嫡长子,分家都不可能把他分出去。

    小馒头挠挠头道:“娘,这分家说起来就我得的好处最多啊。”

    小包子道:“砍头的时候多你一个又有什么好处了?你分出去了,万一真再出事,还能照顾被流放的妇孺。真有那一日,你嫂子、侄儿侄女我也可以交托给你。这种事难道一直让已经出嫁的姐姐来管么?”

    魏楹有点笑不出来了。可是他已经身在局中,再抽身不得。官场波谲云诡,如今小寄准备留些后手,他自然也是支持的。防患于未然嘛。虽然往后估计不会这样的事了。宦海虽难免浮沉,但像这次一样被人诬陷叛国,是不可能了。不过他也不能就此退出,不然之前做事难免还是得罪了一些人得。墙倒众人推肯定是不行的。在清明或者小包子能撑门立户前,他不管做不做丞相,都是不能完全淡出官场的。就是赋闲,也得让人看到他还有隐形的影响力。

    沈寄拿了个巴掌大的、四四方方的小算盘拨弄了一番,计算每个店的资产。一碗水还是得基本端平。等心头有数了,她开始分家。

    “京城的宝月斋和杳然居归小包子。扬州的归小馒头……”沈寄一边说一边将面前的账本分成了五摞,然后自己动手写了文书。宝月斋和杳然居已经开遍全国,方才盘算下来,折算成银子约莫四十多万两。每个儿女名下能分到八万两多些。

    至于魏楹名下的产业五成归小包子,不动产都在这里头。三成归小馒头和小饺子。两成分别给小豆沙和小莲蓉将来做嫁妆。如今住的宅子和淮阳老宅、祭田以后都是小包子的。小馒头他们四个也都各得了京城一栋宅子。京郊别苑和成亲时买的那栋小宅子沈寄留下。以后老了可以去住住。

    不过魏楹名下的产业现在不会真分开来算,一大家子的嚼用都会从这里头出。她和魏楹将来养老也全从这里头出。当初分家的时候这笔资产差不多有二十万两。如今经过沈寄十多年的经营,也有四十万左右了。

    小豆沙听了半天,云里雾里的。看着属于她的那一摞账本、房契问道:“娘,那我到底有多少产业?”

    沈寄拨着算盘道:“我帮你算算。嗯,折合成银子十二万两左右。不过到你及笄的时候,这几家铺子肯定要增值的。”

    小豆沙星星眼,“好多哦!”她如今每个月才二两银子的零花。幸亏王爷和大姐姐时常补贴,不然真的是不够。另外买调香用的香料、笔墨纸砚这些都是公中开销。一下子有了十二万两,这该怎么花呢?

    看她美得冒泡的样子,沈寄又道:“二哥有二十八万两,三哥和小弟有十五万左右。都比你多!你和小妹一样多。娘的产业是给你们均分的,但爹名下的是按时下的规矩分的。我们一大家子一年大概花销一万两。你爹不当官了,家里的宴请、家外的应酬会少不少。当然,收的礼也会相应减少。这样一年的花销应该在五六千两的样子。”

    小豆沙点点头,“哦。”她去慈心会的时候听说过穷人家一年就用一百两银子不到。而且铺子会钱生钱,这么算下来她一辈子都用不完了啊。至于比哥哥们少些,大姐姐和她讲过,别人家的姑娘就只有一份嫁妆,根本不可能分家里的产业的。爹娘已经非常厚待她们姐妹了。

    小包子道:“娘,我听说小姑姑的嫁妆银子还没有凑够。将来四妹……”虽然听起来有十二万两,但里头不少是不动产。到时候还需要压箱底的现银呢。四妹如果没有意外,也会是王妃来的。

    魏楹道:“到时候如果不够,你们当哥哥再给她添妆就是了。不过十二万两也该够了。再说还有十来年,铺子、酒楼的出产都给她攒着就是。”

    小包子点头,“儿子知道了。”到时候不够,他做长兄的自然应该给补齐。让四妹风风光光的嫁进皇家,不被任何妯娌轻视。

    沈寄道:“哦,对。明年你们小姑姑出阁,娘答应了借五万两银子给她。小姑姑说会在她的产业里每年还一部分。和你们讲一声。好了,就是这样了。都没意见吧?”小豆沙嫁给八皇子,应该不至于出现要借银子才能置办齐嫁妆的说法。

    “嗯。”三个大的都点头,两个小的继续呼呼大睡,丝毫不受影响。不过想想为什么要此时分家,除了小豆沙还觉得很好玩儿笑吟吟的,其他人可是笑不出来了。

    沈寄把写好的分家文书递给魏楹。魏楹用私章盖了,让人送到京兆尹衙门。回头加盖衙门的印玺之后,一份放在衙门里留存,另外五份给五个儿女。小包子、小馒头的自己收着,小豆沙他们三个交由沈寄保管。

    徐茂次日上衙看着白纸黑字的分家文书,笑叹道:“这两口子还真是说分家就分家。动作也忒快了一点!”说完让师爷拿出印玺啪啪啪加盖了大印,然后通知魏家来人领回去。

    拿到回执,沈寄让小豆沙又描了一张请柬,把方清瑕请过来做客。让小包子把这件事知会她一声。

    方清瑕听完道:“这种事不必告诉我的,伯父、伯母真是太客气了。”虽然媳妇儿还没有进门,就把家给分了有点奇怪。但是魏家出了这么多事,未来婆母要这么做也事无可厚非的。

    小包子问道:“因为是不合常理的,所以还是得告诉你一声。那你觉得怎样呢?”

    “我也觉得好男不望爷娘田。当年伯母那么艰难都维持了生计,我到时候嫁过来就直接享福。长辈给了,那就接着,以后好好孝敬呗。”那天回去大伯母就和她说了,魏家要分家,然后婆母的嫁妆会均分给儿女。但大头肯定还是他们这一房的。而且魏家最有价值的根本不是金银也不是产业,是未来公爹的人脉。那些,将来也都是要传给他们这一房的。

    方清瑕笑着把大伯母的话也都说给小包子听了。

    小包子皱眉,“你也是这么想的?”

    方清瑕摇头,“除非魏伯父从此不再回官场了。否则这些人脉,应该不是传给你的。”

    小包子笑笑,“嗯,开始我爹是指着咱们的长子。后来我不是说要加冠之后才成亲么,娘又生下了小饺子。所以这个人选就换成了小饺子。这样年岁上才合适。而中间承前启后的人会是清明叔。他其实是我小叔叔,十五叔公的儿子。而我,将来想走的是一条名流学者的路。我考中举人后,就会暂时停下,然后到各地书院游学、讲学。慢慢开始著书立说。最后的目标是国子监祭酒。因为我不可能就只顾着自己逍遥一生,什么都交给清明叔、小饺子承担。我也入官场,可以给他们分担压力。至于再往后,咱们的儿子如果有潜力,小饺子肯定也会扶持他的。因为这些资源是爹的。”

    方清瑕听到小包子说他将四方游学讲学、著书立说的时候,眼睛便开始发亮,“唯愿伴君看河山!”

    小包子高兴的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日子,你我是志趣相投的。你也不用只伴我看河山,我知道你和我娘一样,不是愿意只做附庸的女子。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写成文章流布四方。爹娘年纪其实不大,这分家的举动在我看来挺好玩的。就是我娘为了换一份心安。虽然说父母在不远游,但他们一定是不希望我们就守在身边,宁可我们游走四方。我们成亲后就在外头游走十来年,逢年过节回家。等到父母真的上年纪了再回来支撑门楣,照看老的、小的。”

    方清瑕点头不已,她真的很喜欢小包子描绘的未来生活蓝图。娘的产期在明年四月间。等到五年后她出阁的时候,弟弟或者妹妹也差不多五岁,跟初识时的小豆沙差不多大。到时候府里后院的人应该都被她收服了,娘也才是如今魏伯母的年岁。她也可以比较放心的嫁到魏家来。过上这样安逸富足、幸福无忧的生活。哪怕游走四方会很辛苦,但是她甘之如饴。做高官夫人其实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小豆沙跟着沈寄遛弯,走到这附近远远看到他们说得投契,两人对视一眼拐了个弯。

    “娘,看来二哥也很喜欢方姐姐了。”

    “你还懂这些啊?”

    “他的表情生动多了。”

    沈寄笑了两声,“走,咱们到王府去逛会儿。”拐个弯就很快到侧门了。虽然说闭门谢客,但和王府自然是有走动的,腿一迈就过去了。相互来往也是无须等下人通禀的。

    小馒头这会儿正在王府后院和小亲王一起斗蛐蛐,两母女便过去观战。

    为了不卷进太子和平王此时的博弈里,小包子、小馒头也以调养身体未名会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去书院。魏楹答应让他们歇三天再开始读书。于是小包子就抓紧时间恋爱,小馒头也趁机和小亲王再混几天。至于傅清明,他已经无须扬鞭自奋蹄的开始温书了。堪比当年头悬梁锥刺股的魏楹!也难怪魏楹看重他。魏楹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家给傅清明开小灶补课。不但教书上的知识,也教他为人处世之道。

    小亲王和小馒头头碰在一起,手不停的动作,正斗得得趣。忽然小馒头哈哈大笑道:“我赢了、我赢了!我的大将军打败你的大将军王了。”

    沈寄觉得她果真是没有看错小馒头,这小子还是有当纨绔的潜质的。只不过一直有父母引导,又有小包子这个哥哥做榜样,再加上他也不想成为魏家之耻,所以才肯奋发上进。

    看到沈寄,那两人站了起来,“娘|魏夫人”

    沈寄招手道:“来来,教我玩玩。”她还真是没玩过这个呢。想了想对小豆沙道:“你看看就好,想玩以后嫁了人才可以。不然你爹又得念叨我。”

    小豆沙道:“我才不喜欢玩虫子呢。”

    小馒头便教沈寄怎么玩,让她和小亲王再来一盘。

    小亲王道:“魏夫人,你要造多大的船啊?到时候匀几间舱房给我啊。我也可以出资的。”他本来就打算大婚后带娴姐儿出门游玩,这不正好么。大家热热闹闹的出游,多有意思啊!

    沈寄道:“没问题,回头你想要什么样的舱房,图纸送来的时候你自个跟工匠说就是了。出资什么的就免了,你当姑父的享受一下孩子们的孝敬也是可以的。你再问问大师要不要一起去。”

    “嗯。”

    沈寄头一次玩,有些笨手笨脚的,半天不得要领。小豆沙看得无趣,自个儿溜达去了。她对醇亲王府熟络得很。

    等沈寄摸到些门路,宫里有人来知会醇亲王,东宫大郡主的郡马定下了,是周家人。就是周雅芙的兄长,今科的武状元。

    小亲王和沈寄都停了手,让人将蛐蛐和一应器具收了下去。

    打发来人走了,小亲王道:“太子侄儿怎么会赶得这么急?”

    沈寄抖抖手腕,“那晚太子去大理寺和持己谈话。持己提醒他在把靠山王府拉下水之前,最好在皇上那里把大郡主的事定下来。不然,之后靠山王妃再入宫替亲戚求娶,就不是打打太极拖着就行的了。”那时候靠山王府付出极大代价,太后和皇帝也得安抚,一口回绝肯定是不成的了。为防节外生枝,就只有尽快让事情尘埃落定。周家的家风是极好的,周家儿郎更是品貌皆佳,如今更是靠上武状元,与大郡主也是年纪相当。周家更是掌控边疆兵权。想来这个人选也是太子和太子妃早就在考虑的。所以此时虽然显得匆忙,却是却不是一味的急。

    小亲王点头,“原来如此!告诉于公公,预备一份贺礼送去东宫。”他顿了一下又道:“我将来的孩子,一定不让他们只能联姻。”

    “太子和太子妃已经是尽到为人父母责任,各方面都兼顾了。”沈寄中肯的道。在什么位置就得做什么位置的事,这是无可避免的。

    小亲王叹口气,“是啊,可如果没有这么合适的人选,太子侄儿也会以联姻的需求为上的。所以,我还是当我的富贵闲人就好了。”

    小馒头道:“青蛙,看来你还真是养小饺子和小莲蓉,养出慈父情怀来了啊。”

    小亲王道:“或许有点吧。不过我蛮喜欢大郡主的,从小就跟在我身后娇娇的唤‘小叔公’,又听我话。我过两日进宫请安后去东宫看看她。”

    两天后便是十月初一。魏家闭门谢客不问外头的纷扰。小亲王富贵闲人,说白了就是皇帝供在那里的一个吉祥物。那些事情也找不到他头上来。但其实这几日,京城真的是风起云涌。魏楹冤情得雪被释放,虽然他自己没有出头要一个交代,但朝野、士林都在关注这件事。这自然给了大理寺压力。幸亏上头还有太子撑着,宋大人才没有被这样的压力压垮。

    这背后的扯皮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最后靠山王世子果然被推出来承担整件事了。虽然大长公主劝慰靠山王也就是圈禁而已,什么都不耽误。还是可以往里头送好生养的女人的。一旦受孕,再接出来养胎也就是了。而且如此还不必担心这个侄儿再闯下什么大祸不好收拾,就让他在里头修身养性好了。再说了,这件事他的确参与了。以后有些事情起了变化,再设法接出来。

    话虽如此,可靠山王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这个罪名太大,而且,奇耻大辱啊!靠山王府只有给人委屈受的,什么时候竟受起委屈来了?

    当时众人在一处商量,实在是太子手里掌握了一定的证据,如果不丢出一个让他满意的人,这件事是无法收场的。的确如魏楹所言,靠山王世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身份够、名声坏而且不伤这个团队的筋骨。但是,癞头儿子自己爱。唯一的嫡子,唯一的儿子,靠山王如何舍得?

    最后,平王一撩衣摆对着靠山王跪下了,“叔公,若侄孙有登大宝之日,一定会还堂叔清白。他的牺牲,侄孙绝不会忘记。您的亲王爵位,一定会世袭罔替。实在是皇兄他咄咄相逼啊。”只要是皇兄在位,肯定不可能推翻今日他自己结的案。哪怕此时叔公对自己也很不满,但他一则有把柄在自己手里,二则要翻案也只有靠自己。所以,平王觉得还是值得的。

    靠山王以手捂脸,他纵横半生,最后竟因为儿孙一步一步到如此田地!

    靠山王世子此时还不知情,但蒋世子在座。一想到最玩得来的表兄要落到如此田地,他后槽牙都鼓起来了。可是不然怎么办,难道自己去顶罪?

    在小亲王十月初一进宫请安,魏家依然闭门谢客的当口,大理寺结案,案情在早朝上上达天听。是靠山王世子因为和相府屡屡有矛盾,一时不忿干出拼接文书、陷害忠良的事来。靠山王府里的确有这么一名能工巧匠,而靠山王在兵部有心腹手下,再买通收拾魏楹手稿的杂役,这件事便办成了。所以这个案子看起来惊人,但其实都是出自私怨。

    对这个结果,群臣莫衷一是。但因为幕后的势力达成了妥协,于是案子也就这么办了。皇帝当场让人去靠山王府拿人,将世子圈禁内惩院,终身不得出。另赐下千两黄金并一些珍奇给魏府众人压惊。

    因为靠山王世子进京以来,也干了不少欺男霸女的坏事。消息传开,老百姓倒是都挺高兴的。忠良无罪释放,奸臣锒铛入狱的结局一向是他们乐见的。

    消息是魏柏传到魏楹这里的,他当下放下手中的书,“小寄,预备请客吧。”

    “定在哪天?”沈寄问道。这一次宴请想必请到的人都会来,很多人也关注着魏楹到底会不会复出。复出的话又是哪个位置。不过,对他们家而言,这应该是暂时告别官场的一场宴席了。好日子就要来咯!

    “初十吧,不然朝官哪里得闲。”魏楹道。

    魏柏又道:“对了,大哥大嫂。皇上赐下黄金等给你们压惊。我在衙门听到就赶紧过来给大哥你报信了。”魏楹出狱,魏柏便官复原职了,连王氏都被慈心会请回去了。另外,此时执掌慈心会的不是阮家大夫人,却是苏相夫人。她从前便是慈心会的骨干,如今水涨船高,也是顺理成章的。她当日便表示要让位置还给沈寄。不过魏府一直闭门谢客,还没有找到机会。

    沈寄听说有赏赐,着恼的埋怨魏柏一句,“你怎么才说?”这个小叔子肯定是觉得跟惩奸除恶相比,这事儿不打紧,所以放到最后才说。可是魏家闭门多日,这会儿还紧闭着门户呢。这赏赐到了,不得赶紧开中门迎接啊。等到宫中的快马出来通知根本就来不及的。真真是不通俗务!

    魏楹笑道:“行了,你回去上衙吧。以后莫要半道跑出来了。”

    “是上官让我来报讯的。大哥,你几时复出啊?”

    “你觉得此时朝廷上有合适的位置给我么?或许我这辈子官就当到这里了。”如果只是为了当官扬名,已经做到了丞相,其实也够了。但很多事才刚刚铺开,就此彻底赋闲,不甘心啊!

    “那怎么可以?这是朝廷的重大损失啊!”

    “那这两个月也没见朝廷不能正常运作啊?这世上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别把自个儿看太重了。让开,我要去换衣服了。不然你嫂子又得让人来催我。你赶紧回去吧!哦,对了,这封请帖带给你的上官。”

    沈寄出去吩咐大开中门做准备,皇帝有恩旨降下。幸而府里的人接旨不是一次两次了,管孟和挽翠张罗着忙忙的布置开来。等到传旨的太监到来,已经是张灯结彩、中门大开。接旨的红毯、香案、蒲团等等都预备好了。府里一众人等也都换上了礼服或者簇新的衣裳。

    魏楹穿的是一品上柱国的礼服,沈寄依然是一品诰命的全套穿戴。其余众人都穿得干净得体。

    魏楹跪接了圣旨,卷在手里捧着。管孟适时上前递上了银票,“公公拿去喝茶!”将人热情周到的送了出去。末了,一家人将圣旨供起来。一箱箱的金银珠宝、上好布匹造册入库。忙活完也到午饭点了,开饭!

    饭桌上,魏楹对两个儿子道:“下午你们就回书院去。”

    小馒头问道:“爹,初十我们能回来么?”

    “心玩野了是吧?嗯,我才懒得管你们呢。回头不能一道出游可别在你娘那里哀求,没用!”魏楹说完看看端着碗吃饭的傅清明,这真经历过不能读书的逆境的,才能静得下心自觉读书啊。就连小包子这几日心都不在书本上看,

    傅清明抬起头来,“大哥、大嫂,我下午想去看看我娘。”

    魏楹道:“如今靠山王世子是被抓起来了没错,而且他觊觎你的事情也没有被公之于众。但背地里议论的人怕是不少。你听到了什么不要往心里去。另外,靠山王如今正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出,你出门还得再多带些人。”

    傅清明道:“那、要不算了吧。我也不是非出门不可。或者让我娘来一趟也是可以的。”之前魏府闭门谢客,但暗中不知道多少人关注着。这样红姨反而找不到机会上门。

    沈寄道:“要不让十五叔陪着回去。让他顺道拉几个老兄弟一起。”一边又对傅清明道:“最近咱家肯定是很受关注的,所以还是你去看红姨吧。”十五叔那天过来吃饭,喝高了长吁短叹的,说被红姨拒之门外不给进。

    小豆沙道:“娘,我也想去看姨婆。”

    “好啊,那你跟清明叔去。去了要听话,不要给姨婆添麻烦!”

    “知道。”小豆沙比较喜欢跟着熟惯的人走亲戚。半山寺她去过,皇宫她也去过。红姨的私宅这也不是头回去了。

    得到消息的十五叔很快来了,还带来了在书肆养老的一众江湖豪侠。他原本也挺高兴靠山王世子那个混蛋被圈禁终身,可是一听魏楹分析的靠山王正有气没地儿撒,搞不好要撒在他小儿子身上,自然是立马就召集人马过来了。这会儿小权儿正在张罗书肆重开的事,闻说此事便问了声用不用他也来。

    十五叔想着都这么多人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碍。而且书肆重开对他们家的生计也是很大影响。还拿了小芝麻五千两银子度日呢,回头也得赶紧还给侄孙女才是。还有娴姐儿的婚事就在半年后看,好不容易托着阮家把东西置办得七七八八了,也需要一大笔银子才能结账。儿媳妇原本很能干,但无奈在害喜。所以这些事情都压在小权儿身上了,便说不用了。他带着人走一趟就好。十五叔已经许久都没能进一次红姨的私宅了,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会好好把握的。

    看着浑身别扭的傅清明,魏楹道:“去吧,就当给你爹制造机会了。”

    傅清明嘟囔道:“他们这样算什么嘛?”

    “你爹呢,如今也只是想和你娘就当是老朋友,偶尔能见见面、说说话就好。被拒之门外当成不相干的人心头肯定不好过。你娘大概是怕你们母子关系以及她和你爹的关系曝光,对你将来造成影响。”红姨的私宅是登记在从小照顾她长大的生母贴身丫鬟名下,也算是她给这位长辈养老。魏楹给傅清明弄的假身份便是和这名长辈有关,让她和沈寄成了亲戚。不然,傅清明几次三番去红姨私宅,这段关系怕是早就曝光了。

    等到人走了,沈寄道:“清明一生也不能公开承认红姨。到最后,他不会后悔么?他原本认为位高权重了,就可以扬眉吐气。可以不用因为相貌出挑沦为有权有势人的禁脔。但他越是能干,和红姨就越不能相认。”傅清明的身世在皇帝那里是挂了号的,倒不怕人怎么生事。但沈寄想到他一心往上爬,以为这样就可以像魏楹般一家和乐,母子二人再不用受人欺辱。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生母都不能认,心头还是有几分悲凉。

    魏楹道:“他如果不努力往上爬,还会出现不少靠山王世子这样的人的。前天赟赟来书房找我,和我说了下这两个月他的顾虑重重。要是我的事儿再不解决,他差点就要被人游说投入东宫的阵营了。”

    “啊?”沈寄吓了一跳,要是徐赟一头栽进夺嫡之争里去,小芝麻可怎么办?

    “放心,他稳住了。我告诉你这个,只是想说一个男人,如果连最重视的人都无力周全,其实真的会有很大的无力感。清明从幼时起就一直看红姨这么一个绝代佳人在那样的环境挣扎求存,他自己长大了也因为相貌受累颇多,他没有别的选择的。”

    沈寄叹口气,魏楹将她鬓边一缕散发捋到耳后别好,“也不用想那么多。至少我做到这一步,小包子和小馒头还有小饺子就可以不用从底层苦苦挣扎。小芝麻三姐妹也有父亲可以依靠,不用担心被人欺负。凡事有利有弊,得失之间只要自己觉得值得就好。于我而言,能够在实现一生抱负的同时,一直有你陪伴在身边,就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沈寄靠进他怀里,“也是,人生肯定是有得有失,什么都想占着肯定是不行的。魏大哥,趁这个机会,你就好好歇歇吧。我不奢望你能一直这么陪着我,但是一路上总要停下来看看风景不是。”

    “嗯,明年我们就带着娘、带着儿女一起回去华安看看那些风景吧。”

    两人就这么在后院的梧桐树下相拥了一会儿。沈寄伸手把魏楹肩头的一片落叶拿下,然后道:“鸳鸯会双死,梧桐相待老!魏大哥,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下去,慢慢变老吧。”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好!”魏楹说罢,与沈寄携手回屋。刚成亲那几年,他和沈寄如果有稍微亲密一些的举动,总是会背着人。讲究床上夫妻,床下君子那套。沈寄去拉他,他都会避开。如今老夫老妻了,倒是放得开多了。

    远处看到他们相携走来的管孟都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搅。这么多年,爷终于有能够好好歇歇陪一陪夫人的时候了。可是还是不能不上前啊。

    “什么事?”沈寄问道。

    “夫人,爷让密切关注着靠山王府的动静。表少爷出门以后,靠山王府别苑的一队暗卫也出门了。看那情形,怕是要在僻静处对表少爷下手。”掳人如今应该不至于,但是打杀了或者毁其容貌却是很可能的。有十五老爷在,想来表少爷性命应该是无碍的。但若是脸上被划一道,那这辈子也是不能科举的了。表少爷那副相貌哪怕脸上被划一道也不可能去从军。军中龌龊事更多。而且天高皇帝远的更危险。兰陵王能混出头,人直接是皇族武力值又爆表,谁敢下手啊?

    魏楹道:“靠山王好没来由!看这架势倒是真把清明当成蓝颜祸水了。让人去告诉平王一声!”平王已经丢出一个不小的卒子,肯定不想事情再节外生枝起变化。

    “是。”

    傅清明在魏家也两年了,而且大家相处得很好,沈寄对他相当上心。担心的问道:“平王赶得及么?万一他去晚了,清明已经出事怎么办?”

    “不用担心,除了十五叔,我还让赵统领暗中带了人去的。这么闹腾一次,把事情闹大,平王以后自然会看住了那些人。一劳永逸!不然,明年我们出京远游,清明在东山书院出事不是一转眼的功夫?难道到时候还真麻烦伽叶大师来操这个心不成?嗯,我要回去换衣服了。一来得进宫谢恩,二来等这事儿闹大,我去皇上那儿再要个安全保障。我们家从头到尾都是受害人,没得还要担责让人撒气的。靠山王世子干下的那些坏事,也该一桩桩一件件的抖搂出来了。这一次既然关了他进去,就绝不容他再出来作乱。”

    进宫自然又得换上那身繁复得礼服,沈寄一边帮魏楹穿着,一边道:“早知道之前接旨后就不换了嘛。我还以为你明日才会进宫呢。”进宫谢恩这事儿也不是随时想去就去的,得事先请示,等宫里通知。皇帝哪有那么多空接见进宫的人?当然是先筛选安排一番。因为之前没听魏楹提起,所以沈寄只当他还在等候宫里的通知。

    魏楹笑道:“我午后还和你一起小憩了一番呢。难道穿着睡啊?”

    穿好了,沈寄陪魏楹在庭院躺椅上晒着太阳等消息。

    小豆沙慢慢出现在二人视线里,然后是被推着的摇摇车。中午之后,小包子哥俩呗赶回书院了。小亲王今天在宫里。小豆沙就在家当起了好姐姐,照看弟弟妹妹。实际上就是一陪玩的角色。魏楹说等到初十家里请过客后才全面恢复她的课业。所以如今她还在享受‘病号’待遇,每天的课业减半。沈寄觉得这样挺好的,才六岁的小姑娘,还是不要为了培养成才女就成天关在书斋了。虽然小豆沙自己对学习蛮有兴趣,很乐意投入的。不过看得出来,玩儿她也是挺喜欢的。

    “爹、娘”小豆沙走过来行礼唤道。

    摇摇车里小饺子和小莲蓉一人坐一边靠着,冲他们咿里哇啦的。这个摇摇车也是很有历史的了。当初小芝麻都坐过的。因为沈寄是用上好红木制成,所以六姐弟最后都合用了这一架。看现在这样子,以后大孙子都还可以接着用。完全有成为传家宝的潜力。

    小豆沙看魏楹穿的是上午接旨时的衣服,歪头问道:“爹,您要进宫么?”

    “是啊。你有事啊?”

    “我有礼物要带给八皇子,您帮我带去吧。我这就回去拿来!”

    魏楹点点头,“去吧。”确认幺儿幺女刚把过尿,他抱了小饺子到腿上坐着逗弄。

    沈寄则抱了小莲蓉。挥退乳母她笑道:“这次的事儿清瑕的确是难得,可是八皇子却是捡了个大便宜啊。看来我以后真的得对他更费心了。”小豆沙如今对八皇子明显比之前上心多了啊。唉,还有腿上如今还无忧无虑只知道咿咿呀呀的小莲蓉,她的夫婿又在何方?

    魏楹吐出一口气,“翻过年,小豆沙就六周岁了。明年王爷和小妹大婚后,咱们离京远游,最好多游个几年。到时候在路上肯定还能认识不少的小伙伴,自然就把八皇子淡忘了。”

    沈寄握着小莲蓉棉花糖一样的小手道:“游得了几年?”她可不信魏楹真的甘心就这么退出舞台,和她一起在家养儿育女,或是在外游玩。能休息一年再图谋复出已经很不错了。还游玩个几年呢!

    魏楹笑笑不语。皇帝和他,在公事上的确是君臣相得。如今这位苏相,和他也是打了十几年交道的人。彼此脾性都是很了解的。这不是一个可以不顾个人得失帮着皇帝刷新吏治的人。所以,早早晚晚的,皇帝会国乱想忠臣的。

    小豆沙走得急匆匆的,拿着一个她自制的小手工的房子,有点像座宫殿。看来是仿造的八皇子的居所。之前在大理寺的时候就看到她在捣鼓这个玩意儿了,蛮精致的。原来是做给八皇子的。沈寄和魏楹对视一眼,心头都有些不舒坦。

    沈寄道:“平白无故的你干嘛送八皇子礼物啊?而且,让王爷代为转交不就好了。”

    “王爷今早进宫的时候我还没有完成,我已经很赶了刚刚才收工的。他下次进宫要十五了,八皇子的生辰是初八。原本王爷今早答应了回头帮我派人送进去的。既然现在爹爹要进宫,我就不用再麻烦王爷了嘛。”

    魏楹拿起问道:“这是干嘛用的?”

    “存放香料的。”小豆沙示范了一下怎么开门。

    沈寄看里头空空如也,“你没放些你自己调制的香料?”

    小豆沙的脸胀红,“还拿不出手啦。”

    小饺子看着这个‘小房子’很感兴趣,伸手来抓。魏楹便扶着他的小手省得摔了,还带着他不断的开门、关门。小饺子伸手进去掏空房子,把小手藏在里头,咯咯的笑。小莲蓉便依依哦哦叫着要去抢。

    沈寄则道:“看来你手工活计不错啊。回头给你弟弟妹妹也做点小玩具吧。”这是什么时候去宝月斋的时候学会的手艺吧。

    “哦,好的。”小豆沙返身在摇摇车里拿出几样玩具逗弟妹,一心想把他们的注意力转开。可惜效果不佳。只得求助的看向沈寄。

    沈寄道:“他们喜欢看你翻跟头呢。”她看到管孟朝这边走来了,估计是外头的事差不多有个了局了。她很赞同魏楹说的这一次要将靠山王世子彻底绳之以法的决定。不能让他在内惩院日子好过了。得坐实了是终身监禁,将来新君上位都不会放他出来。最好是用铁水浇灌大锁锁眼,永世不能打开。所以,还是赶紧让幺儿幺女的注意力转移开的好。不然,魏楹立即要进宫了,真为了座‘小房子’哭闹,就伤神了。

    小豆沙看这个样子也猜到她爹立马要起身走人了,咬咬牙当真在草坪上凌空翻起了跟头。

    沈寄趁小莲蓉、小饺子转头去看的时候,把‘小房子’塞给魏楹。后者没好气的收进了袖袋然后道:“我进宫去了。估着皇上为了表示看重,长谈之后会留我吃晚饭。”这当口他是受委屈了,皇帝肯定会格外安抚,省得朝臣寒心。他自然也得配合着。

    沈寄玩笑道:“只要别君臣同榻议国政就成。”

    魏楹道:“他跟我,晚饭都不可能吃得好。更加不可能君臣同榻了。”公事上合拍归公事上,私下里两人一如既往相看两相厌。

    眼瞅着魏楹离开了,小豆沙就想停下。沈寄道:“继续继续,东西拿回来就不翻啦?做东西都没说想着你弟弟妹妹。”沈寄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吃味了故意折腾小豆沙。

    又翻了十几个,小豆沙喘着气停下来道:“娘,真的不行了。”

    沈寄这才作罢,招呼人拿来地衣铺在草坪上,让两个看得乐呵的小家伙上去随意翻滚。一旁的香秀还有春花、秋月都赶紧过去扶小豆沙。

    魏楹进到宫中,皇帝当即便召见了他。他向御书房门外的侍卫解释过袖袋中搁的是何物,并且拿出来被检查过了。八皇子的生辰,并没有要大办的意思。很多朝臣根本都不知道最近有这回事。因为他的母妃虽然得宠,却实在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连怎么替人说好话升官发财都不懂。所以会谄媚讨好的人自然也就没有了。他收到的礼物多是造办处做了,以各宫主子的名义送来的。小豆沙这个和那些比,其实有些粗糙了。不过,难得的是这份心意了。

    魏楹在进御书房前将礼物交给了梁总管托他转交。梁总管满口答应,随即就让人送去给八皇子。

    进去之后,皇帝第一句话就是,“听说魏卿你们家分家了?”六个子女,长女嫁人,次子勉强算成年,幺儿幺女还不到半岁,这分的是哪门子的家啊!虽然不触犯什么条例,但真的是有点稀奇就是了。

    魏楹躬身道:“是内子坚持的。她说再有下次,这样不会被一锅端了。”当然,这个影响不大好,他们一家子还是比较低调的。知情人都是不会张扬的那种。

    “看来小……尊夫人还真是被弄成了惊弓之鸟。”皇帝想起魏楹在东昌生死未卜时,沈寄在自己跟前哗啦啦流泪求自己派人去救魏楹的场景。

    “所以,太子留臣继续做太傅,臣回绝了。明年舍妹嫁予醇亲王后,臣便携一家老小出京回返华安老宅。出来这么多年,臣母与内子都想回去看一看。”在家里宽裕后,那座小茅屋是翻修成了青砖瓦房。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才能依然存在。至于将回绝太子的事告诉皇帝,自然是不想被皇帝认为是太子一党,影响将来回朝的事。到如今,他真的是只想好好做些事,不负平生才具而已。不得不说,哪怕已经几起几落,达则兼济天下依然还是他的人生志向。

    皇帝点点头,“如此也好!你就带家中妇孺回去看看吧。朕要是拦着,怕是背后会被人埋怨了。等到合适的时机,朕再召你回来。”

    “是,臣谢主隆恩!”魏楹躬身行了一礼。这话听听就是了,天朝地大物博、人杰地灵,朝中更是藏龙卧虎。谁知道这期间会不会出现让皇帝用得顺手能替代他的人。他不想变成彻底的旁观者的话,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朝中动向还是得一一掌握。

    “臣今日进宫,一为谢恩,谢皇上自始至终对臣的信任不弃,对臣家小的法外开恩。”至于圣旨赏下那么些物件、又说他赋闲期间依然可以按月到衙门领取之前等额的俸禄,这些比起来都是小事了,不用特地提起。但这两条是真的必须道谢得,尤其是第一条。当今这位皇帝也是多疑之人,如此实在是殊为难得。

    皇帝道:“二呢?”一听就知道这家伙今天来还有其他的目的。这会儿傅清明被靠山王派人下手的消息也才刚传进来。然后外头就通报魏楹进宫谢恩,也太凑巧了。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来得不单纯。

    魏楹从另一个袖袋里拿出一叠文书,“这是臣这一、两年搜集的靠山王世子的罪证。受害人与人证上头也都交代了身处之处。”这一次皇帝默许了就到靠山王世子这里结案,是因为他真的需要靠山王府的赫赫威名毁在这个世子手上。如今再添一把火,自然是合适的。利人利己!而且之前的爆炸案,他查来查去也是和靠山王府有关,这些东西都是那时备下的。只是爆炸案他往深了查,似乎还和靠山王如今投入平王阵营有关。他不想被人察觉,给沈寄引来杀身之祸,果断的停下了。不过再查,兴许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皇帝看都没看就让梁总管直接拿去交给皇族长了。人已经关在了内惩院,由皇族长按律定罪就是。只不过,命还是得留下。不然靠山王叔会做出什么来不好说。反正也是个废人了,留下也无碍。

    魏楹知道这些皇帝未必不知情。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够分量的人来告这个御状,他才好收拾而已。靠山王今日出手,就不能怪魏楹痛打落水狗了。说出去他完全站得住脚。这也是魏楹等到今天才拿出来的原因。

    当晚,皇帝果然留魏楹一同用的御膳。两人都是意思意思用了一些,又说了些闲话就散席。魏楹被管孟接回家的时候发现林子钦正在这儿做客,立时暗骂了一句‘这个无孔不入的家伙!’

    小包子和小馒头不在家,傅清明也回家了。就连隔壁小亲王都还在宫里没有回来。所以沈寄是让人去书肆把小权儿找了过来帮着陪客,她自己也在座。这会儿已经吃好晚饭在喝茶了。正说到平王外家如今虎视眈眈,就等着看魏楹会不会复出。然后想对小芝麻进行报复。

    沈寄皱眉,“这么防着不是办法啊。”当初为了让林子钦消气,她和魏楹是破财免灾,送了他扬州瘦马。可这回那个家伙是真的被小豆沙踢废了。这就不是送礼能够化解的仇恨了。

    魏楹正好迈步进来,闻言道:“没事,也就几个月而已。这几个月还没有人就敢对我的闺女做什么。皇上刚赐我一同用御膳,一两个月的,是不会有人敢欺到咱家头上的。她还有小亲王这个准姑父,而且徐茂掌管京兆尹府也不是吃干饭的。再说林侯爷这个当干爹的也不会袖手旁观。”

    林子钦点头道:“那当然。”

    小权儿站了起来,“大哥回来了。那天我瞧着跟着小芝麻的人里十多个好手呢,听说有醇亲王府的、镇国侯府的,还有赟赟高价聘来的几个女护卫。平王外家要来硬的怕是也不容易。来软的大概就是朝徐大哥下手了。我看他巴不得解脱。”

    沈寄嘟囔,“可难道一直这么防着?”

    魏楹在她身边坐下,又示意小权儿也坐,“明年春天让他们小夫妻和我们一道出京就是了。”相府家将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正是用的时候。等到他再回来,必定又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丞相了。到时候也不怕平王会怎样。

    又闲聊了一会儿,魏楹对小权儿说道:“我不在京城的时候,有什么急事你就找林侯爷帮衬一把。”小权儿的职级搞不定的事,找徐茂也是不管用的。魏楹已经托人把小权儿的名字从要出海的名单里抹掉了。索性就让他呆在京城照管家族里在京的人。出海的将官都能发一笔财,这是这次众人回返军中的共识。所以小权儿腾出一个位置来正好。明年春天魏楹不在位,让小权儿再出海监视平王私下的举动,他就太危险了。

    林子钦满口答应,“嗯,小兄弟,到时候尽管来找我就是。我不在家,我两个儿子也会赶紧通知到我。”

    小权儿朝林子钦躬身道谢,有这么一个求助的地方实在是太好了。他行事都会有底气许多。小妹说得对,这些年大树底下好乘凉,他虽然也在努力成长,但其实依赖心理还是挺重的。是时候让自己也成长为一颗大树了。不过,遇到更高位的权贵有人可以求助还是很好的。

    林子钦随意摆摆手,让小权儿不用过于客气。

    魏楹又道:“如果事情牵涉到靠山王、大长公主,你就去半山寺求助伽叶大师。”小亲王去问了,伽叶大师说他年轻的时候天南海北都跑遍了,如今上了年纪不爱再长期在外头走动。所以明年他是不会跟着小亲王和娴姐儿一道远游的。

    小权儿听着没让他去东宫求助,找林侯爷怕是也是因为私交。便知道有些事情到时候该怎么应对了。大哥无意站队,他的立场也不能暧昧才是。

    “大哥,我都记下了。”

    又坐了一会儿,林子钦起身告辞,小权儿也随即告辞。

    魏楹起身送林子钦出去,让沈寄去小厨房给他下一碗鸡丝面。今晚沈寄是亲自下厨招待的林子钦,感谢他对小芝麻伸出的援手。所以这会儿魏楹一定要她下厨去下面,她虽然有些好笑,还是系上围裙就去了。

    魏楹送客回来,正好面起锅,沈寄笑道:“吃御膳还没有吃饱啊?可别说跟皇帝一桌吃饭你紧张,所以没敢多用。”

    魏楹喝了一口旁边滤去油脂的鸡汤道:“让你跟觊觎我的女人一起吃饭,你能吃得香?”这会儿估计皇帝也在加餐呢。

    沈寄心道,那你还那么不客气的让小权儿有事就去找人家林子钦!

    魏楹看穿她所想,笑道:“我闺女都送给他当干女儿了。他也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模样,我客气啥?你晚上给他做什么了?”

    沈寄笑道:“就几样他喜欢吃的菜而已,我也依着小权儿的口味做了几样。我说你至于么?”

    “别人上门没见你这么殷勤!”

    “别人没对我闺女那么好啊!”

    魏楹很快吃完了一碗配菜丰富的面,“嗯,香!对了,八皇子请小豆沙初八进宫吃他的寿面。”

    沈寄点头表示知道了,到时候让小亲王顺路带去带回就好。从大理寺出来之后她已经张罗给全家人置办了新的秋装,预备初十的时候穿的。做的不只一套,正好拿出来一套让小丫头初八穿了去。小豆沙这一年又狠狠的蹿了个头,而且他们这样的人家肯定没有穿旧衣的说法。不过等离京之后,就不用那么多束缚了。

    沈寄拉上魏楹出门遛弯看星星,让小豆沙把弟弟妹妹的摇摇车推上。

    停在湖边,夫妻俩靠一起站着,听小豆沙指着天上的月亮道:“看,今天只有月牙儿。哼,小时候大姐姐骗我说指了月亮会被月亮公公割耳朵,吓得我都不敢指。小姐姐以后不会这么骗你们的啦。”

    沈寄道:“那你打算怎么骗?”

    小豆沙嘿嘿笑了两声,又接着指星星,“那是牵牛星,那是织女星。他们一年才能见一会面。”

    小饺子和小莲蓉随着她的手仰头看着,小身体后仰,很舒服的靠在摇摇车里小圈椅的椅背上。他们下午饱饱的睡了一觉,所以这会儿精神很好的和父母、小姐姐一道遛弯看星星,小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沈寄挽上魏楹的胳膊,“孩子大了,就一个个飞走了。好在还有眼前的三个小豆丁。不然还真是会蛮失落的。”

    小豆沙看过来,“娘,什么是小豆丁?”

    沈寄下巴朝花园里喂微扬,“就是一点点高,刚发芽不久的。”

    小豆沙不服气的道:“我比弟弟妹妹大多了。”

    “那你自觉应该和谁是一拨的?你三哥么?”

    小豆沙想了想,“在咱们家我单独一拨。在家族里和曦姐姐她们算一拨的。”打死不要和还吃奶尿床的娃娃算一拨。这不侮辱人么!

    这一下连魏楹都笑了,膝下一直有娇女爱儿承欢,的确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啊。

    次日起,魏楹进宫谢恩然后告了御状的事儿就传开了。要不是他们家已经在开始发请柬邀众人初十赴宴,上门来打探情况的人就会很多了。不过依然来了几位访客,还是来找沈寄的。

    沈寄之前就从王氏那里知道了苏相夫人说要将慈心会会首的位置还给她的事儿。这一天便直接让把小饺子和小莲蓉抱到了待客处的榻上,让他们在一边玩耍。

    “苏夫人管得很好,高位正该有能者居之嘛。而我实在是心力不够。这刚生了孩子不久,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就被关进了大理寺。而且一两个月都见不到孩子。很想在家好好调养几个月,跟两个孩子好好相处一番。人到了这个岁数再生孩子,真是找罪受啊。”

    苏相夫人看看沈寄,见她面色红润,在阳光下面上肌肤都在反光,这是没有调养好的样子?这位魏夫人怀孕期间的待遇都堪比皇后了,魏相当时搜罗了京城最顶尖的各方面人手,各种补品不要银子似的往相府送……

    王氏道:“是啊,苏夫人,我大嫂如今每天都离不开这两个小家伙呢。”本来今天这苏夫人就是做做样子,毕竟慈心会是大嫂一手打造出来的。可慈心会会首是多么好的一个刷名声的位置啊。她会舍得还给大嫂?真要有心,把丞相的位置还给大哥啊。所以如今也就不用太过惺惺作态了吧。

    苏夫人俯身去看在在榻上翻来翻去的小饺子和小莲蓉,“魏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如今只有我羡慕苏夫人的份儿。”

    末了,苏夫人说还有事,要告辞了。沈寄送了出来,“初十的时候,还请苏夫人一定要到啊。”

    “我和我们家老爷一定到的。”皇帝昨晚都留魏大人在宫里一起用御膳,这种时候她们家老爷肯定不会驳魏家的面子的。

    把人送上马车,王氏陪着沈寄往里走,“这些天在慈心会尽看她耀武扬威的了。要不是在慈心会做事比只在家管中馈操心儿女日子精彩多了,我都不想去做了。”大嫂管着的时候,她自然是各处都受优待。如今虽然也还好,但肯定比不上从前。而且大哥短时间里肯定不可能官复原职,什么时候能重新当上丞相也还不知道。将来等众人观望期过了,她大概也就泯然众人了。但至少此时她还是做得挺开心的,她在慈心会可都十多年了。真回家只管家长里短,还是不习惯的。

    “做得开心呢,你就继续做。不开心就回家另找些事做好了。初十记得早点来给我帮手啊。到时候来的人肯定多得很。”皇帝昨天的表态还是很关键的,目前还属于观望期。再等两个月,如果她再发帖子估计像苏夫人这样的,也就是打发管家送上一份不厚不薄的礼而已了。不过,这些年跟着魏楹浮浮沉沉,倒也是习惯了。这一回能大难不死,他们还是会有后福的。一大家子好好儿的最重要,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而已。

    就算过上一俩月就门前冷落车马稀又怎样,他们原本就是从底层打拼上来的。至于说之前有仇有怨的人家,他们家也不是就一蹶不振了。不是还有几门肯定会雪中送炭的亲戚和好友么。她的生意虽然不如魏楹在位的时候红火,但经营多年早已经稳定。如今魏楹也被放了出来,维持小幅盈利还是没有问题的。如今的日子,也没什么好不足的。

    沈寄路过前院大书房,如今魏楹的幕僚那些大都领了遣散费离开了,所以是比较清静的。而且之前闭门谢客,然后又广发帖子,所以这两天也没有上门的访客。观望中嘛,那些朝官也不好登门太殷勤让苏相看了觉得不舒坦。魏楹如今也多半在后院的小书房里。

    沈寄脚步轻巧的找了去,从背后抱住正在看邸报的魏楹,“苏夫人走了。我从今天开始,要慢慢适应从富贵繁华热闹的日子渐渐回归平淡。你大概比我更甚,会失落么?”

    魏楹反手抚上沈寄的手背,“多少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儿的。不过,冷板凳我也不是没坐过。只是有些久远了而已。如今这样也好,不但多些时间陪你和孩子们,也更有机会认清楚自己。不然,说不定我真的飘飘然到天上去了。爬得高、跌得痛啊!”说完伸手一拽,把背后的沈寄拉到腿上坐着。

    沈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我以前一直闹着要过平淡日子。如今真过上了,有了比较,兴许以后就都不闹你了。”

    “反正不管世事如何流转,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就够了。”皇家一代一代的祸起萧墙不会有停息,他们无谓为此卷进去跟着沉浮。只要一家子都好好儿的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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