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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老们张了张嘴,半晌道:“就算遗诏我们误会了她,可是她煽动尧羽卫不尊号令!”

    “没有煽!”跟过来的张半半立即大声道,“是长老们要我们擒下统领,我们不愿以下犯上,不敢遵从乱命!长老说要逐我等出族,君统领为了我们不被牵连,将遗诏交给我们,踢走了我们。”

    “混账!”那长老脸红脖子粗,“有你说话的地方?”

    纳兰述脸色难看——张半半刚才疯了一样奔过来,把盒子交给他,拉着他就跑,之后急着赶路,还没来得及说之前发生的事,此刻才知道来龙去脉,这一气顿时非同小可。

    “诸位长老。”他阴沉脸色,一字字问,“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所谓的理由,阻拦并要擒下君珂?”

    长老们抿住了嘴唇,半晌一个人悻悻道:“谁叫她摇头?”

    纳兰述心中也有疑惑,这事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为什么小珂没有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就算这事误会她又怎样?”一个长老却不服气,“她凭什么那么桀骜?不肯束手就擒?我们也没想伤害她,只想擒下她问个明白,知道是误会,自然会放了她给她赔情,她竟然因此拒捕,还掌掴大长老,掌掴啊!我们天语,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天啊……”话音未毕,老泪纵横,一群赶来的义军将领,脸色已经阴沉似水。

    “少主。”一个义军将领沉声道,“凡事都有误会,说明也便罢了,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何至于用这样侮辱人的手段?大长老是我义军之神,怎可被人如此践踏?”

    “侮辱他又怎么了?”黄沙老大独眼也跟了来,立即道,“不问青红皂白,就诬陷人家抢夺遗诏,那是何等大罪?由得你们说是就是?真要束手就擒,只怕就要面对你们的私刑了吧?到时候还会不会给君珂一个辩解的机会?君统领也是我冀北联军之神,凭什么给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践踏?”

    “你算什么东西?”那些义军将领盯着满脸横肉的独眼,勃然大怒,“一个西鄂罪徒,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你又算什么东西?”独眼阴恻恻地道,“老子杀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屎泥巴,现在也敢对老子呛声?”

    “你放肆——”铿然拔剑。

    “来啊,玩玩!”独眼的拳头格格响。

    “住嘴!”

    纳兰述一声厉喝,剑拔弩张的两边人,齐齐住嘴,各自愤然扭头。

    矛盾是压住了,场中气氛却更紧张,沉沉地压着。

    纳兰述看了一眼晕去的首席长老,那脸上确实可怖,纵横交错,掌印肿起老高,惨不忍睹,难怪义军一见之下,愤怒无伦。

    纳兰述皱起眉头。

    小珂从来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她出手掴人耳光,至今只有姜云泽有此待遇,那是彻骨深仇,无可饶恕,今天为什么会下这样的重手?

    纳兰述心中一跳,霍然强力拨开面前的人群,大步进入那间偏房之内。

    光线有点暗,他一时没找到君珂的身影,随即便看见墙角里,双手抱膝坐着君珂,黑色身影团成一团,脑袋埋在膝盖上,看起来小而单薄。

    她并不像是畏惧,也没有逃避的意思,却一动不动在墙角,任凭外头口沫横飞的指责,周身散发出的气息,是疲倦而落寞的。

    纳兰述眼光一落在她身上,心便颤了颤。

    满身的黑灰泥尘和鲜血,连头发都是一层灰,而那些灰土,纳兰述一眼便看出,那是雷弹子爆炸才会有的黑色火药烟尘!

    她为了抢夺遗诏,遭遇了什么?

    眼光再向下落,落到君珂肩膀上,黑衣上一片暗色的血迹,让纳兰述浑身一颤,立刻扑了过去。

    “小珂!”他跪在她面前,慌急地去抬她的脸,君珂不肯抬头,纳兰述掐住她的下巴,强硬地掰起她。

    “小珂,怎么回事?你说话,你说话!”

    满是尘灰血迹的脸抬起来,君珂眨眨眼,似乎想勉强笑笑,但一个笑容还没展开,眼泪已经无声无息流下来。

    不是疼痛,不是委屈,不是惊慌,而只为这一刻,纳兰述语气里真切的焦急和心疼。

    只为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泪水将泥尘冲开两道渠沟,纳兰述的心给这冰冷的泪水烫得一缩。他认认真真看了君珂的脸很久,眼光落在她肩膀上,手缓缓放下去。

    君珂一缩。

    纳兰述温柔地揽住她的腰,手臂却强势地捆住她,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肩上,君珂不动了。

    “让我看看……不会弄痛你……”纳兰述似乎在哄小孩,君珂忍不住想笑一笑,那点笑意挂在唇角,伴着还没干涸的泪水,颤颤像被风吹折的花。

    纳兰述最愿意看见君珂的笑,然而此刻,他只想遮住这样的笑容,只觉得心苦涩得要翻出泥浆来。

    手心轻轻落在君珂肩上,纳兰述脸色,立刻就变了。

    掌下肩骨,分明已经断了。

    低头看看君珂胸前,吐出的血迹也是一块暗色的痕迹,手指落向腕脉,指下是混乱的,受了内伤的气息。

    纳兰述的脸色,一层层地青下去,泛出森然的杀气来,那样可怕的神色,连君珂都没看见过,有点震惊地握住他的手,道:“其实也没什么……”

    这一句没能说出来,充血的咽喉令她开口就咳嗽,震动伤口,眉毛皱成一团,纳兰述一听她开口,立即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忽然微微颤抖起来。

    烟尘血火,遍体鳞伤,她为他吃这许多苦,顶着那些误解欺凌,明明有还手之力却依旧忍住了自己——为他而忍。

    一路走到如今,还要委屈她多久?

    纳兰述吸一口气,弯下腰,轻轻将君珂抱起。

    君珂挣扎——那么多人看着呢!

    纳兰述根本不理她,强势地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随即慢慢转身。

    他抱起君珂的动作一做,天语长老和义军将领们的脸色就变了。

    “少主,你——”

    “君珂这个伤口。”纳兰述打断他的话,指住君珂肩骨已经断了的右肩,“是在大长老挨巴掌之前,还是之后?”

    长老们齐齐一怔,顿时陷入沉默,纳兰述抱着君珂,冷冷等着。

    半晌,还是刚刚醒来的大长老咳嗽一声,尴尬地道:“之前……”

    纳兰述闭了闭眼睛。

    随即他冷酷地道,“几个巴掌么?很好。”

    天语长老齐齐变色,大长老气得脸色涨红,眼睛一翻,险些又要晕过去。

    “少主,你被这女人迷昏头了!”一个长老悲愤地大叫,“大长老何等尊崇?就算误伤了她,她也不配反击!她就是个低贱的……”

    “住口!”

    出声阻拦的却是大长老,眼神严厉。

    此刻大长老并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说出君珂是青楼女子,不是为了给君珂留面子,而是现在人越来越多,人多嘴杂,这样的事当众讲出来,纳兰述颜面何存?以后何以服众?

    要说,也要在要紧的小场合再说!

    “我想你们没有搞明白一件事。”纳兰述冷冷盯着他,“在我这里,在冀北联军,君珂的地位尊崇,丝毫不下于天语的首席长老。冀北联军将领打伤义军将领,自然要重处,但天语长老无故殴伤我冀北联军将领,一样反击无罪!”

    “反击无罪!”几个赶来的冀北联军将领,立即大声鼓掌。

    “可她还试图对天语长老下杀手!”

    “说话要凭良心!”纳兰述一步不让,“君珂武功,不在我之下,她要真的对你们下杀手,现在你们一个也不能活着站在这里攻击她!”

    “眼见为实!”

    “我只看见你们自己倒撞回去!”纳兰述蓦然咆哮,“我只看见君珂衣上有血,厚重紫红,是内伤之血,以她的武功,你们不可能给她造成内伤!那就必然是她自己在危急时刻,为了不伤你们而回力,导致自己受了内伤!”

    冀北联军将领频频点头,他们对君珂的武功自然有数,天语和义军那边却嗤之以鼻。

    “她有这么好心?”有人冷然以对。

    “无论如何,侮辱首席长老,就是死罪!”有人义愤填膺。

    “你们冀北联军袒护,我们义军不允许!”有人小声抗议。

    “一路苦战,打到尧国城下,眼看胜利在即,大帅是要鸟尽弓藏吗?”有人悲愤大呼。

    “三长老险些死在她手下!这也能算了?”有人怒声责问。

    ……

    “不肯算了,可以。”纳兰述抱紧君珂,仰首望天,森然道,“说实话,我也不想算了!”

    “少主你什么意思!”首席长老蓦然抬头惊呼。

    “我什么意思?问我什么意思之前,先摸摸良心,问问你们自己的意思!”纳兰述上前一步,逼视着所有人的眼睛,狠狠道,“睁大你们眼睛看清楚,君珂身上都是什么灰尘?是雷弹烟尘!她为了给我夺遗诏,独自去闯密室,险些在雷弹子埋伏下丧生。好容易冲出来,被烟尘呛得已经失声,却在这时,遇见这群自以为是的长老,拦住她,不信她,威逼她,要她交出遗诏,她交出遗诏,你们这群人还要擒下她,甚至下了杀手,她被逼到这种地步,依旧不肯杀人,不过几个耳光小施惩戒,比起你们给她的伤害,九牛一毛,就这么让步,你们还是受辱了、不甘了、沸腾了、愤怒了,是不是?”

    他向前一步,众位长老便退后一步,脸色铁青,却当真无言以对。

    连君珂都在佩服——纳兰述仅凭她的灰尘和伤痕,就将一切都准备推断了出来,如眼见一般。

    “你们是天语长老,你们就可以任意处置联军统领?谁给你们的权力?”

    纳兰述上前一步,众位长老下意识后退。

    “你们是天语长老,就可以随意冤枉他人,滥用私刑,不容反抗,咄咄逼人?”

    众位长老退后一步。

    “你们的尊严是尊严,别人的尊严就不是尊严?”

    纳兰述再进,众位长老再退。

    “你们的尊严,重过我冀北联军功臣的性命?”

    众位长老又退,额头见汗。

    “你们是功臣,你们打下尧国半壁江山。”纳兰述抱紧君珂,冷笑,“可是君珂,她从燕京开始,无数次救了尧羽卫和我的性命,她救我于敌人暗害,救我于走火入魔的险境,她的云雷军,曾为逃亡的尧羽吸引敌人主力,鲁南军是因为她才得以被收编,西鄂黄沙城我失踪,她带领大军夺西鄂政权,和当权者谈判,保证了之后大军一路粮草,没有你们,我顶多再多费一点事,去打那半壁江山,可是如果没有她,我,和尧羽全员,早已骨化飞灰,死在大燕国土。”

    “所以,”他蓦然厉喝,“当初还在大燕,我就曾发誓,谁动君珂一毫,我杀他全家,今日之事,看在你们功劳份上,我没再追究,已经算对不起君珂。谁若再咄咄逼人,那也只是逼我三尺之剑,再斩友朋之头!”

    四面一阵窒息般的静默,所有人都立刻失去声音。

    君珂深深埋在纳兰述怀里,脸下是纳兰述有力的心跳,比平常快速,带着勃然的力度,这勃然因她而起,一声声敲在她心头,一声声都是一句句滚烫的字眼,烫出她眼底,湿润莹然。

    纳兰述忽然觉得胸前有些潮湿,这让他的心情也湿了湿,手指轻轻地按了按君珂的后脑,给她调整个更舒服的姿势,右手紧紧抓着她的腕脉,相辅相成的内力,源源送过去,疗治她的内伤。

    君珂微微叹息一声,脸在他胸上蹭了蹭,忽然不在乎身周是吵嚷还是静默,不在乎那些老古板是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全天下都在误解又如何?风刀霜剑严相逼,但只要没有属于他那一把,她就有勇气走下去。

    纳兰述微微低头,怜惜地替她把发上烟灰吹尽。

    两人动作缱绻,不避人前,君珂是受伤神智不太清楚,纳兰述却是有意为之,果然那些给他逼到一边的长老们,脸色更加难看。

    “就算这事有误会。”大长老由人搀扶,缓缓起身,神情失望,“就算她君珂有功劳,就算我们被打活该,”他咬咬牙,“可是今日,天语全族在此,忽然想要问少主一句。”

    “你说。”纳兰述冷冷抬着下巴。

    “若有一日,天语和君珂不能共存,义军和君珂不能共存,”大长老痛苦地闭闭眼睛,“敢问少主,作何选择?”

    四面一阵静默。

    义军脸色沉肃,并不惊讶——他们不认识君珂,却一向视天语长老为神,天语长老一直不喜欢君珂,他们也受到影响,觉得这样一个异国女子,不该为大尧未来皇后,如今这位皇后资格还没得到确认的女人,竟然敢践踏他们的神,他们就算知道己方理亏,心理上还是无法接受。

    更何况,今日已经闹成这样,这女子在冀北联军如此威望,又得大帅如此欢心,将来假如真的做了皇后,以她的影响力,天语何存?义军何存?

    如果说今日之事原本是误会,但当纳兰述摆出这样的态度,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所有人就已经不能把这事当误会解决,必须要有个明确的态度。

    冀北联军将领露出愤怒之色——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和君珂过不去?大局未定,战事未休,尧国皇帝还在脱逃,此刻内讧,居心何在?

    大长老心中也十分苦涩,他一向以大局为重,也不想在此刻发难,但既然此刻骑虎难下,无可奈何。

    纳兰述静静盯着大长老,蓦然一笑。

    他笑得寒光凛冽,杀气逼人,连大长老那样走遍世间,岿然不动的人,都惊得一颤。

    “我很感激天语对我的忠诚,义军对我的帮助。我愿意终生遵从母妃的遗命,尊重并保护天语,”他淡淡道,“但是,这不是我让步的理由。”

    将君珂抱紧,他慢慢穿过人群,四面的人,不由自主分开。看着那男子抱着女子,微微仰起下巴,用一种冷漠而决然的态度,穿人群而过,一路行去,所经之处,留下他的铮铮宣言。

    “今日你们若退走,我带冀北联军继续打。”

    “今日你们若撤军,退出所占领的市县,我带冀北联军北下,重占江山,一个县一个县,夺回来。”

    “之后你们若散伙,或者和我为敌,没什么,打到你臣服为止。”

    “以后天下百姓若因此责我忘恩负义,再起义军和我做对,没关系,只要你们愿意尧国从此陷入永恒战火,我陪着。”

    “我本一无所有,所以不怕失去,江山和她,我都要,谁逼我选一样?”

    他突然抬起脚,将一个傻傻看着他,被他毫不让步的态度震到忘记让路的义军将领,一脚踢了出去。

    “去他妈的!”

    ------题外话------

    亲们,我又来拉票了,这回不是月票,而是潇湘为2012年会盛典,展开的“2012人气作者大评选”,一百位作者争夺包括“2012年度非凡成就奖”在内的十个大奖,那啥,我这人一向认为,该争的一定要争,有自信的人不怕竞争。特此拉票,链接潇湘首页中缝有,时间从8月27号到10月7号,提前说明,每个读者一天十票,每票一百潇湘币,是要钱的,所以我只是拉票,不敢多说什么,我小心翼翼地说:如果有亲打算送鲜花钻石或者打赏,最近就别送了吧,省下来给我投票,如何?

    我还是那句话,我能站在什么位置,获得什么荣誉,从来只有你们能给,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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